苏苏唇际讽意更重,这间不久前欢声笑语的花厅,此刻就像一个囚笼,她人生的囚笼。
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苏苏掠过诸人,向外走去,夜风扬起了她轻柔的衣袖,如同两只巨大的蝴蝶翅膀,翩翩欲飞。
萧玦心中忽然涌起了一种恐慌,仿佛下一刻她就要飞离人间,再也不见。他快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然而回应他的,是转身扬手的一耳光,直震得他半边脸颊发麻。
“萧玦,这是你欠我的。”
少女眼底通红的恨意,迫得萧玦顿住了前行的脚步,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走进了溶溶夜色中,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月色如洗,映得空雪斋廊前的白砂坪,茫茫如雪。
小公子一人坐在廊下,接手昨日虞三小姐没做完的天灯,裁竹装盘,扭丝糊纸。
若是从前见到这样的景象,侍砚定然见怪不怪,内心毫无波澜,可是自从有了虞三小姐后,再见到小公子一个人待着,侍砚就同空雪斋的其他侍从一样,总觉得缺了什么。
或许在外人看来,小公子还和从前一样澹静寡言,没什么变化,可是他们这些亲近的人,同相爷夫人一样,清楚知道:小公子,待虞三小姐,与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小公子,正因虞三小姐,一点点地在改变…………
从前小公子孑然一身,连只鹦鹉都不养,可是现在却允许一只野猫,每日午后爬到他腿上晒太阳;从前小公子总是一人待在空雪斋,可现在,却时不时地去相爷夫人的园中,坐上一坐;从前小公子的笛音美则美矣,却过于幽凉,相爷每每听到总要叹一声“非尘世之音”,可现在小公子的笛音却变了,不再是一味的冷清绝尘,而是有了淡淡的人情暖意,如正在融冰的春水,缓缓流淌在山涧之中…………
这样的小公子,对虞三小姐,应是喜欢着的吧,只是,依小公子的寂淡性情,这喜欢,是否是男女爱慕之情,还不好说。
八卦心起的侍砚,借着端茶上前,“公子,这天灯是用来放飞祈愿的,虞三小姐已到婚龄,她做这个,会不会是想祈愿婚嫁之事啊?”
谢允之手上动作不停,“也许吧。”
侍砚再进一步,“公子,若是虞三小姐嫁给旁人,她可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常来空雪斋了。”
谢允之“唔”了一声,“把剪刀递来。”
“唔”是个什么意思??为公子终身操碎心的侍砚,简直要抓狂,将剪刀递给公子后,还想再暗示几句,抬眼却见虞三小姐,正穿过夜色匆匆走来,衣发微乱,神色也是从未见过的严凛。
“谢允之,你愿意娶我吗?就现在!”
侍砚惊掉了下巴,谢允之怔怔站起,待看清立在廊下的少女,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时,快步下阶走至她面前,“你怎么了?”
几近崩溃的苏苏,在绝望的重压下,唯一能想到的翻盘办法,就是在圣旨下达之前,嫁给别人。事情紧急,她一出虞府,就骑马夜奔相府,直奔空雪斋,对谢允之说出了她的请求。
可是话出口后,看着眼前干净的少年,苏苏又深觉自己卑鄙,已经利用了他这么久,难道还要利用他的人生吗?这样肆意玩弄别人的人生,她虞苏苏,又有什么立场,去怨恨明帝,怨恨萧玦…………
“……没什么……”苏苏垂下了眼帘掩饰泪意,转身就要走,谢允之拉住了她,“我…………”
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来人硬生生打断,“放手,她已是孤的王妃。”
先是虞三小姐突然入府,再是怀王殿下奔马而来,闻讯的谢晟和夫人,还没来得及赶到空雪斋,又听下人传报,虞家大公子也来了。
空雪斋中庭,谢允之没有依令放手,静静直视着当朝皇子,“她喜欢殿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