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初现端倪

薛嘉月也不知怎么,忽然就觉得双眼有些发烫。她忙低下头去。

倒是周夫子回过头来,目光在薛永福和孙杏花的身上扫过。然后他开口沉痛的说道:“老夫自三十岁上开始坐馆,教了无数的学生。元敬是我见过天资最聪颖的学生。他日后前途无量啊,可现在就被你们这么,这么给耽误了。”

说着,他长叹一声,转身身由薛元敬扶着慢慢的走出了院门。

等到了村口,周夫子就停下脚步,看着薛元敬说道:“我早听闻你父亲给你娶了个继母,风言对你不好,但我没想到她竟然会让你辍学务农。你父亲他,他竟然也一句话都不说。孩子,他们这真是,真是要耽误你一辈子啊。”

薛元敬抿着唇没说话,不过他心中觉得很感动。

自母亲过世,再没有人这样的为他着想过了。周夫子对他真的很好。

他就抬头看着周夫子,目光坚定沉稳:“虽然我无法再去学堂,但我若想读书,在家里也是一样可以读的。夫子放心,我绝不会从此就丢下学业的。”

周夫子听了,就欣慰的点了点头:“你若有此志向就再好也没有了。你文章的火候已经到了,若你想下场考秀才,那必然是能考中的。”

考秀才一共要考三场,分别是县试、府试和院试。考生非但要去县里,最后还要去省城。自然路上是需要盘缠的。周夫子想想刚刚薛永福和孙杏花的样子,只怕他们必然不肯拿出这盘缠来。于是他又说道:“若你有什么难处,只管过来找我。你是我的得意门生,我总不想看到你埋没的。”

薛元敬没有说话,不过却深深的弯下腰,对周夫子行了个大礼。

周夫子叹息着,伸手扶了他起来,又叮嘱他:“你现在就回去罢。你那个继母,罢了,男子汉大丈夫,何须同一个无知村野妇人计较?好好的攻读你的学业才是正经。等往后你考中了进士,做了官,她必然会后悔今日如此对你。”

薛元敬点了点头,一脸正色:“夫子的教诲,学生记下了。”

周夫子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一声,然后才转过身往前走。薛元敬站在原地,直至周夫子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他这才转身往回走。

不过到了家一看,只见院门上面一把大铜锁。想必是薛永福他们没有等他,径直去打谷场了。

薛元敬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两扇院门板上面贴的一副红纸对联。

他母亲年前才去世,按照这里的习俗,去年过年的时候这院门上贴的对联是白纸的。但谁想到年后父亲就娶了孙杏花。新人进门,自然不会门上还贴一副白对联的,晦气。所以就要将原本的白对联撕下来,贴上红纸的。

薛元敬还记得当时他站在院子里,怀中抱着他年幼的妹妹,看着薛永福脸上一团高兴的撕下那副白对联,贴上了这副红对联。当时他就觉得心里都是刺骨的寒意。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未达30, 48小时之后才能看到正文哦 眼前这个有着一部过胸花白长须的老者确实是学堂的夫子,姓周。而他此次来,也确实是特地的亲自过来想叫薛元敬回学堂读书的。

见薛元敬同他行礼, 他忙一把挽了薛元敬的手, 问他:“我听人说你往后都不再去学堂读书了, 这可是真的?”

薛元敬垂下眼眸, 微抿了唇,不说话。片刻之后才听到他轻声的在说道:“回夫子,是真的。”

周夫子急的攥紧了他的手:“好好儿的你怎么不去学堂了?你文章的火候已经到了,若你明年下场考秀才,是一准儿能考上的。可你怎么。唉, 难道你真甘心蜗在这个小山村里面种一辈子田不成?”

薛元敬沉默着, 头垂的更低了。从薛嘉月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他一双形状优美的唇抿的越发的紧了。一条直线一般。

这时就听到孙杏花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哟, 我说这位夫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庄稼人?没有我们庄稼人种地, 你天天喝西北风去?”

周夫子生的清瘦。一双眼睛想必有些老花,看人的时候都有点半眯着。

听到孙杏花说的话,他就说道:“老夫并没有看不起庄稼人的意思。老夫祖上也是庄稼人”

一语未了, 就被孙杏花不客气的给截断了:“你不是看不起我们庄稼人是什么?怎么他就该去学堂读书考秀才,在家种田就不甘心了?就是秀才, 那也是要吃饭的。”

又忿忿不平的说道:“你这夫子!你既然知道你祖上也是庄稼人, 那你现在还这样的看不起庄稼人?我看你这就是忘本!亏你还是学堂里的夫子呢, 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几句话就将周夫子的一句无心之语上升到了忘本的高度上去,然后又啪的一下将这顶忘本的大帽子盖到了周夫子的头上去。薛嘉月对孙杏花的这份本事简直叹为观止。

周夫子原就是个做学问的人,旁人看到他的时候也都敬重他的学问,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他几时被人这样说过?当下一听孙杏花骂的这话,他只气的浑身发抖,伸手指着孙杏花:“你,你”

“我什么?”孙杏花不耐烦的打断他,“咸吃萝卜淡操心,我们家的事,有你这个外人什么腿事?左右我们以前没欠你的束脩吧?你还巴巴儿的跑上门来做什么?我们还要赶着去打谷场打麦子,要是耽误了,你给赔啊?快走,快走。”

竟是要撵周夫子走。

周夫子越发的气的狠了,一张脸都面如金纸一般。而且还被气的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身子都在左右摇晃着。

就见薛元敬一个箭步上前来扶住了周夫子,急切的问道:“夫子,您怎么样?”

一面又回过头去看了孙杏花一眼。

孙杏花就只觉得他这眼神冷冰冰的,刮骨剔肉一般,只看的她心中发慌,心生恐惧,一时竟然不敢再开口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