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进镇买书

夕阳余晖中,他露出来的一截脖颈优美纤长,上好的宣纸一般的白。

薛嘉月收回看他的目光,就听到孙杏花在骂她的声音:“青天大白日的你关什么院门?还落了门栓?还能有老虎跑进来吃了你?”

农村里面但凡是有人在家,那就不兴关屋门院门的。若关了,村里的人都要笑话你家青天大白日的关门,怎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但薛嘉月以前是住在城市里面的,就算是后来跟着外公外婆那也是住在镇里面,习惯了进门就关门。而且,刚到这里,她总是想要谨慎一点的。不关院门她就不会安心。

不过孙杏花骂她的话她也没有反驳。她上辈子的继母和孙杏花的性格差不多,不喜欢被人顶撞。若顶撞,只怕还要挨一顿揍,若不顶撞,她骂骂几句就会过去。既然这样,不如索性就让孙杏花骂去。反正现在若论干架,她肯定干不过孙杏花。

虽然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但首先要确定自己是那个勇者。不然明知道自己与对方实力悬殊还跑上去任由人家揍,那叫傻。留待往后有能力了再来算今日的账,岂不是好?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之一句话,只要活着,就总会有希望。

薛嘉月就垂着眼不说话,任由孙杏花骂骂咧咧的从她身边走进了院子里面去。

跟在她身后的薛永福这时候却是惊讶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就要来摸她的脸。

薛嘉月心生嫌弃,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了薛永福的手。

薛永福却没有察觉到,反而是笑着问她:“你洗过头洗过脸了?洗的可真干净。”

先前薛嘉月头发干了,她想了想,扎马尾肯定不行,一直披散着头发肯定也不行,最后就给自己梳了两根麻花辫垂在肩头。

不过原身虽然营养不良,头发洗干净之后倒是乌黑柔顺的,连薛嘉月都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一头好头发。

薛永福就仔细的看了看薛嘉月,然后叫孙杏花:“你过来看看。二丫洗了头洗了脸,看着很干净。仔细看,长的眉眼还挺齐整的呢。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

在这里,说人齐整就是夸人长的好看的意思。

薛永福就好像忽然发现了宝物一样,笑嘻嘻的就想伸手来拉薛嘉月的麻花辫。又被薛嘉月给躲开了,同时心中越发的厌烦他起来。

一抬头,又看到薛元敬在看她,目光凉薄,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不过孙杏花是很不高兴的。

她三两步的走过来,看了薛嘉月一眼,然后嘲讽的说道:“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会洗头发?还将一张脸洗的这样的干净?我记得你好像都快有半年没有洗过头了吧?每次洗脸也跟只猫一样,懒得恨不能用自己的唾沫洗脸。”

她话一说完,薛嘉月就敏、感的察觉到薛元敬看着她的凉薄目光中带了点嫌弃的意思。

这很正常。搁她自己身上她也要嫌弃自己。

好在孙杏花说完她之后就拉着薛永福进门。又叫她:“你杵在那里跟根木桩子一样做什么?过来捧菜拿馒头。难道我在田里累死累活的忙了一天,回来还要伺候你这个大小姐不成?”

薛嘉月觉得孙杏花约莫是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当做仇人来看待的。反正穿越过来这两天,她就没从孙杏花那里看到过半分好脸色,也没有听到过半分好言语。

她默默的将这口气咽了下去,然后抬脚往厨房里面走。

菜和馒头都是她捧到桌子上去的,不过稀饭却不是她盛的。

孙杏花正盛了一碗稀饭,拿了一只碗合着扣住,将里面的汤水逼的一点都没有才罢。薛嘉月在一旁见了心中都要叹为观服的。

原样的逼了两碗和干米饭差不多的稀饭出来,孙杏花就将一碗给了薛永福,一碗留着自己自吃。至于薛嘉月和薛元敬,不好意思,都是一人一碗稀薄的能照见人影的稀饭。

不过好在薛嘉月一开始已经偷嘴吃了一碗很稠的稀饭和炒鸡蛋,所以这会儿面对这碗稀薄的稀饭她还算心中淡定。偷偷的望了薛元敬一眼,很好,面上比她还要淡定。感情这人压根就不知道饿的。

薛嘉月就捧了碗起来,慢慢的喝着稀饭。又听到孙杏花在问她:“你刚刚有没有偷吃?”

薛嘉月摇了摇头。但孙杏花显然不相信,拿了钥匙去开屋门,将里面装米装面的缸子和放鸡蛋的木盆都检查了一遍才出来。又问薛嘉月:“我怎么感觉今天的这高粱米稀饭格外的稀?你到底有没有偷吃?”

薛嘉月望了望孙杏花碗里插筷子都不会倒,稠成那个样子的稀饭,照例摇头。

承认了只怕就要挨打挨骂,这会儿就是打死都不能承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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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心中在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 但薛嘉月还是很快的就将碗筷在溪水中都洗干净了。

上辈子她继母整天要她干活,这辈子穿越过来之后孙杏花也没让她闲过, 所以对于洗碗这样的小事她还是很驾轻就熟的。

等洗完碗, 她一转身,就看到薛元敬正站在不远处, 目光看着她这里不说,背在身后的手上好像还拿了一根粗木棍。好像就是先前她捡起来用来作登山杖的那根。

薛嘉月无言的弯了弯唇角。

她知道薛元敬这其实是在担心她。毕竟深山危险,极有可能会遇到猛兽。薛元敬想必是不放心她一个人来溪边洗碗,所以这才跟了过来。却不走近,只在不远的地方。

这个人可真是的。明明心里还是关心她的, 但面上偏上做了一副我看到你就很烦你不要和我说话的冷淡样子。

看到薛嘉月转过身, 薛元敬就做了若无其事的模样,拿着木管转身回到原处。

将碗筷和锅放回背篓里面之后, 两个人确认火堆已经完全熄灭了,也就没有再停留, 各自背起自己的背篓继续往更深的山里面走。

路上薛元敬沉默的将手里的木棍还给了薛嘉月, 不过他自己随后也拣了一根木棍在手上, 不时的会走到一些地方去用木棍拨开地面上厚厚的落叶。也会抬头看一看树上。

薛嘉月知道他这是在找菌菇和野栗之类, 不过很显然这里已经被其他秀峰村和周边其他几个村的村民光临过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而果不其然, 薛元敬和薛嘉月再往前走了没多少距离的路, 就看到两个村里的中年妇女正结伴回来, 身后还各自跟了一个自己的孩子。不过都已经有十六七岁的年纪了。在乡下,这样大的孩子已经足够可以独当一面了。

看到薛元敬和薛嘉月两个人背着背篓,其中一个妇女就好心的告诉他们:“你们两个也是到山里面来捡山货的?不过这左右山里的山货都被人捡过了,都没有剩下什么。我劝你们两个还是回去吧。”

说着,又给薛元敬和薛嘉月看她胳膊上挎着的柳条篮子。里面只有几个很小的野猕猴桃之类。

薛嘉月知道她就是秀峰村里的人,娘家也姓薛,就笑着叫她薛大嫂:“我想和哥哥到深山里面去看看,也许能捡到一些山货呢。”

“深山里面?”另外一个妇女震惊的看着他们,“就你们两个人去,没有大人带着?”

虽然平时秀峰村和周边其他村的村民农闲的时候就会来山里面捡山货,好晒干了卖了补贴家用。也会有妇女带着孩子进山来的,但大部分都是在近处的几座山转转,鲜少有进深山的。大家都说深山里面有猛兽,好像还有妖怪。就有曾经进过深山的村民跑回来,说半夜在树梢上看到有黑影在飞。只一眨眼的功夫就看不到了。随后还听到有很瘆人的怪叫声,所以大家都不敢随意进去涉险。就是韩嫂子的丈夫,他说起来也是个猎人,也不敢进深山里面去,只在周边走一走。

连大人尚且都不敢随意的进深山,更何况薛元敬和薛嘉月年纪都不大。

薛大嫂也忙说道:“你们两个人怎么能进深山?这可不是好玩的事,搞不好要丢命的。快回去。”

薛嘉月笑着没有回答。

一来孙杏花昨儿一而再的说过,若教她发现他们两个人偷懒没有进深山,回来一定会狠狠的罚她们。谁知道到时候她会发什么疯?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薛嘉月并不想去经历这些。二来,她既然知道薛元敬是男主,那他自然就会有男主光环,就算进深山,他又怎么会出事?而自己只要跟牢他,那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事。而且据她现在看来,对于进深山的这件事,薛元敬表现的很平静,也许是他心中已经有什么打算也说不定。这三来,她实在不想再和薛永福孙杏花待在一起。但若要走出去一个人讨生活,那无论如何她手上得要有钱。深山里面说不定真有什么宝,人参灵芝之类。若她运气好能捡到一样,拿出去卖了钱,那她就可以筹谋逃离这里的事了。

所以无论怎么样,这个局她还是要赌一把的。

于是薛嘉月就笑着回道:“谢谢薛大嫂关心。我和哥哥也只是进去看看,若有危险,我们两个人肯定就会回去的。”

说着,就叫薛元敬:“哥哥,我们走吧。”

薛元敬礼貌的跟薛大嫂和另外一个妇女告辞,这才抬脚往前面走。

两个人走出几步路,薛嘉月就听到薛大嫂在和另外一个妇女聊天。她们两个人都在说孙杏花不好。

孙杏花嫁过来之后如何对待薛元敬,还有如何对待她自己的亲生女儿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现在在薛大嫂的猜测中,这必然是孙杏花逼着薛元敬和薛嘉月进深山里面去捡山货的。不然他们两个人一个十四岁大,一个才八岁大,怎么会自己要进深山去看看?这是多危险的事。搞不好就会把命丢了的。

又听到另外一个妇女在说孙杏花作孽,心不是肉长的,狠着呢。又说薛永福没用,有了老婆就不顾自己的孩子。先头已经卖了一个了,这一个也不让进学堂了,现在还要这样的糟践?若糟践死了,以后他有什么脸去地底下见他头先的老婆?

薛大嫂就神神秘秘的说,说不定孙杏花就是想糟践死薛元敬和二丫呢。一个不是她亲生的,她自然容不下。一个虽然是她亲生的,但到底不是薛永福亲生的,又是个女娃,在家里看着想必也心烦。若他们两个都死了,家里少了两个人的嚼用,他们两个大人的日子还不好过?等往后孙杏花再生一个和薛永福的孩子,一家人正好过日子。

薛嘉月一面听着这些话,一面去看薛元敬。

她并不介意孙杏花在秀峰村里面的名声有多臭。她上辈子也是被继母虐待,被自己亲生父亲忽视的人,在她的心目中,这样的人其实都不配为人了。

见薛元敬面上神情冷漠,很显然他也听到了薛大嫂她们的谈话。于是薛嘉月想了想,就很郑重的对他说道:“哥哥,我娘对我也很不好的,你我其实都是一样的人。不过你放心,不管以后我娘怎么对你,我总归是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听起来很幼稚的话,但薛元敬还是觉得心中大震。他转过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