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坤道:“为什么?”
陆英道:“凭他擅权,怂恿陛下北伐,动摇国本。”
毓坤道:“不行,至少……现下不行。”
陆英道:“若臣坚持呢?”
毓坤望着他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英道:“臣的意思是,若是陛下不答应臣,放弃北伐,臣也不答应陛下。”
毓坤不可置信道:“你拿你的婚事,威胁朕?”
许久之后,陆英道:“若臣说是呢。”
“臣想知道,臣在陛下心中的位置,是否足以令陛下放弃北伐。”
他那样望着她,毓坤用力闭了闭目,黑白分明的眸子回望着他道:“朕要北伐,但朕也不许你娶婉婉。”
说完了这话,她的心忽然颤了颤,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他,永远将他困在身边。
陆英淡淡道:“所以陛下仍旧要北伐。”
毓坤蓦然开口道:“是,但是朕……”
也就在这时,有内侍急匆匆地来,向冯贞低声禀告了些什么,冯贞即刻走到她身边道:“太医说,公主已七日不食,只怕于性命有碍,陛下要不要去看看。”
此时薛太后尚在从南京还宫的路上,这些天她忙得没顾得上宁熙,谁料到她竟真的这样倔强。
感到一阵心灰意冷,毓坤茫然地想,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逼她,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打小被放在这个位置上,没有了娘的照拂,没有了爹的关心,没有兄弟姊妹的扶持,不能哭,不能软弱,甚至……不能有喜欢的人。
前所未有的疲惫涌了上来,毓坤忽然什么都不想管了。
望着陆英,她轻声道:“朕是一定要北伐的,谁都改变不了朕的心意。”
她的语气同以往很不一样,乾清宫中之人跪了一地。
毓坤望着冯贞道:“你去告诉宁熙,朕答应她。”
说完这话,她指尖有些发颤,按向腰间,抖着手解下从不离身的双鱼玉佩,掷还给陆英道:“是朕负你,朕没道理拘着你,朕给你们赐婚,保全朕的妹妹,也保全你。”
然而就在那玉脱手的时候,毓坤再也说不下去了,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知道下一刻她便会后悔,毓坤勉力压抑着,蓦然转过身,急促走了出去,陆英去追,内侍们上前死死拦住,却被他大力挣了开。
只是出了暖阁,陆英再寻不到她的身影,此时他才真正明白,此时她于他,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毓坤说到做到,真的下旨赐婚,陆英也因此被放还家中。
陆循并不意外陆英看得出,这是他亲手布下的棋局。
面对他激烈的情绪,陆循很是平淡道:“当初你将杜鸿的女儿交与皇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日。”
“一直以来,为父皆任你肆意妄为,你要成全你的忠君之义,却从未有为陆家考虑过。
陆英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会娶公主。”
陆循叹道:“如今陆家上下百口,皆系于此,为父已经老了,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为父不会强逼你,但你总要担起责任来。”
薛太后回到北京才得知这件事,那时宁熙已经恢复了饮食,正在调养。
她心中乱得很,没想到在她不在的时日中,事情竟演变至此,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化解,
望着小女儿,薛太后严肃道:“你要嫁谁都可以,唯独陆时倾不可以。”
宁熙尚在病中,不明白匆匆赶回来的娘为何对自己如此严厉,更不懂她话中的意味。
七日不食,身体极虚,她尚起不了床。见她原本丰润的脸颊消瘦得厉害,乌黑的眼睛失了神,薛太后又气又疼。
而更令她心疼的是大女儿,毓坤神色越是平淡,她知道她越是伤心,再者言,她那样清减的样子,是瞒不住人的。
手心手背皆是肉,见两个女儿都去了半条命,她的心如在火上炙烤。
薛太后忧思难寐,竭力想挽回,却发觉无从下手。
小女儿劝不动,大女儿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