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诗若轻轻点了点头道:“若一直如此,他不仅是个好人,也是好官,然而……”
她望着毓坤道:“殿下可还记得,七年之前东南曾有倭寇之乱?”
毓坤微微蹙眉,这事她的确知道,甚至于杜鸿获罪,也和这件事有些关系。只是这事发生在七年前,那时她不过九岁,并不知详情。
见她不言,杜诗若道:“也是,那时殿下年岁尚小,自然是不清楚的。”
毓坤瞧着她道:“你那时也不大,倒说得像亲历一般。”
杜诗若道:“那是因为,当年被烧杀劫掠最惨烈的渔村,便是我父亲从小长大地方。”
毓坤微微蹙眉,只听她道:“也许殿下并不曾见过,整个村子都燃着熊熊大火,半截身子烧焦的人在灰土中哀嚎,婴儿被长刀挑穿,又摔在地上,被砍掉的头颅堆起来砌墙是什么样子。”
“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那时我尚年幼,听从老家逃难人讲述这一切,只觉佛语所言,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
听到这,从方才开始便不曾开口的蓝轩忽然道:“你说的,是闽南的霞浦。”
杜诗若惊讶地望着他道:“大人也知道?”
然她一问出口,蓝轩却不说话了。
毓坤沉声道:“那之后呢,你想说,你父亲贪了钱财,是为了帮那些逃难的人?”
“然贪的便是贪的,不管用在哪儿,都是错的。”
杜诗若默然良久道:“殿下说的无错,这事确实是我父亲错了,所以落到如今下场,我甘罚认命,然他罪不当死,作为女儿,我还要为他伸冤。”
毓坤道:“你既要伸冤,总要说出他到底是受了何人的钱财,又究竟为那人做了什么事才好。”
杜诗若却沉默了,许久后苍白着面孔道:“我不知道,父亲从来不对我说。”
毓坤居高临下审视着她,在心中思忖,她究竟是托词,还是真的不知道。
说完这话,杜诗若伏地叩首道:“我所知一切,尽告知于殿下,听凭殿下处置。”
毓坤沉沉望着杜诗若,见她不说话,杜诗若抬起眸子道:“若殿下不愿赐死我,便将我送还教坊司。”
毓坤道:“你……”
再将她送还那样污秽的地方,她心中有些不忍,却听蓝轩道:“带下去罢。”
这话是说与冯贞的。
冯贞为难地瞧着毓坤,毓坤又望了眼蓝轩,见他表情淡淡,最终点了点头。之后便有内侍上前,将杜诗若带了下去。
待书房中只余两人,毓坤望着蓝轩,沉声道:“她一定还知道什么,但是不愿说。”
瞧了她会,蓝轩忽然笑道:“倒还不傻。”
毓坤有些讶异:“你不生气我的气?”
蓝轩叹道:“生气有什么法子。”
听了这话,毓坤微微扬唇,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欺骗非君子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