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璟接了旨,悄然望一眼蓝轩。蓝轩不动声色给他使了个眼色,尚璟便会意去了。
见此情景,郭舒夜也道了告退,直到退出玉熙宫,他望着那恢弘的殿宇,依旧心有余悸。
殿中只剩蓝轩一人,皇帝一直提起那口气也泄了下去,他抖着手走御座前,颓然坐了下去。好一会面色灰败道:“冒失的冒失,冷血的冷血,朕当真养了两个好儿子。”
失神了很久,皇帝抬眸望着蓝轩道:“太子与福王,谁堪当大任?”
这话皇帝不只说过一次,以前他从来不答,因为时机不对,而这一次,蓝轩知道,到了他该说话的时候了。
走到皇帝身边,他轻声道:“今日之祸,恐在皇后,而非福王。”
皇帝望着他道:“你是说……”
“不。”蓝轩沉声道:“即便如此,若让臣取,臣取太子。”
皇帝沉沉望着他,蓝轩道:“福王悍勇,但拘泥于小节,胸怀输于太子,太子虽仁,处劣势却不懦弱,气魄胜过福王。”
皇帝道:“贪功冒进,这便是你说的气魄?”
蓝轩道:“是陛下误解了。”
皇帝冷道:“那你倒说说,朕怎么个误解法。”
蓝轩淡淡道:“便拿今日的事说,谁不知道在大营中观赛舒坦,太子却应巴图之约,是不愿陛下,不愿朝廷失了脸面,倒显得大明惧怕瓦剌,这自然不是贪功,反是有勇。”
“再说冒进,臣听随侍的东宫亲卫说,今日太子是追着有孕的母羊去的,并非争胜,而是怀仁,心存不忍。”
“陛下试想,若是太子为君,必能善待兄弟,不至于骨肉相残。而若福王为君,即便他并无意残害兄弟,皇后又岂能罢休?”
“陛下也曾闻吕氏之祸,自知后来戚夫人与赵王如意是何等下场。”
这话实是说得重了些,皇帝面色白了白,望了他许久后,轻嗤道:“太子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在朕面前说这些话。”
听了这话,蓝轩冷淡道:“太子能许臣什么好处?在朝中尚不能自保,还要陛下遣人当面斥责。”
“陛下既立储,却没有给她一点储君的权力,这才给了旁人肖想,以至于今日之祸。”
皇帝沉声道:“怎么,今日你倒是为她,来朕这伸冤不成?”
蓝轩漫不经心道:“臣自然不敢,反倒是皇后娘娘许了臣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少不得要为她分些忧。”
皇帝道:“那你倒说说,皇后要你来干什么。”
蓝轩道:“不用臣说,陛下也明白,今日的刺客究竟是受谁指使,所以臣先要知道,陛下要如何处置此事。”
皇帝沉默下来,蓝轩叹道:“其实不用问臣也猜得出,陛下此时并不想与皇后翻脸,一来是仍旧存着要改立福王的心,二来因皇后长兄已调重兵入京畿,若真逼得急了,恐引得宫变。”
皇帝闻言不知该气还是笑,深叹道:“小凤啊小凤,朕是打心底里羡慕阿仪,若你是朕的儿子,让朕拿什么来换,朕都愿意。”
蓝轩微微一笑道:“然而臣并不是陛下的儿子,甚至如今,也不配做我父亲的儿子。”
皇帝说不出话来,嘴唇微微发颤道:“你是……定要说这样的话来戳朕的心。”
蓝轩淡淡道:“陛下觉得心痛,说明陛下还念着旧情,若我父亲泉下有知,许会觉得安慰。”
皇帝沉默许久道:“那你说如今,要如何办?”
蓝轩道:“不能动皇后,也不能推给瓦剌,总要有人出来顶事,先前皇上让我查的,如今也有些眉目了,倒不如……”
皇帝深深望着他道:“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