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安佩不大乐意,方阮正追她追得紧呢,她嫌烦,都能避就避。
“我要找到涂南。”石青临现在坐不定,就在办公桌边站着,一只手撑在桌沿,“那幅壁画,是她画的。”
“什么?”安佩音调高了几个度。
“真的,”他说:“马上联系。”
安佩还是有点迟疑,“你不会是想找她来做项目吧?”
“有问题吗?”
“当然,她根本就瞧不上《剑飞天》,你知道她是怎么评价的吗?”安佩清一下嗓子,拿腔学调地模仿了一下涂南冷淡的口气:“一般。”
也许是她学的太像了,石青临代入一下涂南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还以为是多大的事,他连再难听的话都听过,这又算得了什么。
安佩没好气,“你别不当回事儿,我这还不是为你不值,她这是瞧不起你的心血!说不定那个意见栏里骂人的也有她呢!”
“只要是面向公众的作品,必然众口难调,游戏也一样。”石青临不以为意,“又不是人民币,怎么能要求人人喜欢?就算是人民币,也许还有人更爱美元呢。”
“……”安佩说不过他,只好掏出手机,在椅子上一坐,仇大苦深地给方阮发微信。
石青临就靠在桌边等,好一会儿,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摩挲一下虎口,那里隐隐的泛红。
是被他洗太久造成的。
涂南那一笔,毁了他一件衬衫,一条表带,衬衫扔了,表收起来不戴了,但这身上的痕迹,只能慢慢洗,一遍一遍地洗。
这人还是厉害,随意一笔,就叫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洗掉,就如同她说走就走了,他还得费力去找她。
“啊……”聊着好好的,安佩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这小子简直烦死了,腻歪的要命,说半天也不给我说重点,要在跟前我早抽他了!”
平常就总是方阮缠着她,一旦她主动找过去那还得了,隔着手机屏都挡不住他的骚气。
她抬起涨红的脸盯着石青临,“你为了一个涂南,就要这么逼迫我吗!”
石青临毫不犹豫地点头,“继续。”
安佩鼓一下腮,暗骂一声没人性。
微信上的方阮总算是收敛了一点,不再黏糊,开始问正事了。
方阮;你怎么忽然想起找涂南了,有事吗?”
安佩:工作需要。
方阮:哎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安佩:做游戏的。
方阮:什么游戏,《剑飞天》那样的?
安佩:没错,就是《剑飞天》。
方阮:哈???
安佩:哈个锤子,我是你官方爸爸!
后来她把所有东西都收拾进了行李箱,拖着在大街上走,他也不拦,就在后面跟着。
一路走到了最近的那条人工河,她翻过围栏,在河沿蹲了下来,呼啦一下打开箱子,一样一样把里面的颜料往河里丢。
石青临收着手在旁边问她:“你在干什么呢?”
她说:“我在斩断前尘,抛却业根。”
一边丢还一边跟他一边讲:“看到没,这是朱砂,临摹壁画用的最多的颜色,不要了。”
“这是云母,唐代的敦煌壁画里好多这个色,不要了。”
“这是石墨,不要了。”
“这个红珊瑚末,不要了。”
“这个赭石,也不要了。”
“……”
临到最后,她忽然一把抓住他也往河里推:“还有你,石青,我也不要了!”
可惜没能推得动,她自己反而差点掉下去,被他牢牢扣着肩才幸免于难,恍惚中听到他的几声笑,感觉他整个胸腔都在震动。
涂南一下睁开眼,梦醒了。
她坐起来,发现自己睡在一张近两米宽的大床上,看看四周,灰白色调的陌生的房间,再低头看看身上,只穿了件吊带衫,小腹上搭着自己的衬衣,沾了斑斑点点的颜料,腿上还盖着个薄毯。
脑子里先是一瞬间的空白,接着就潮水一般呼啦啦涌进来一堆记忆。
涂南光着脚下床,看见床边放着自己那只黄色行李箱,赶紧拖过来,一入手觉得轻了许多,打开一看,果然,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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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临收着手在旁边问她:“你在干什么呢?”
她说:“我在斩断前尘,抛却业根。”
一边丢还一边跟他一边讲:“看到没,这是朱砂,临摹壁画用的最多的颜色, 不要了。”
“这是云母,唐代的敦煌壁画里好多这个色, 不要了。”
“这是石墨, 不要了。”
“这个红珊瑚末, 不要了。”
“这个赭石,也不要了。”
“……”
临到最后,她忽然一把抓住他也往河里推:“还有你,石青, 我也不要了!”
可惜没能推得动, 她自己反而差点掉下去, 被他牢牢扣着肩才幸免于难,恍惚中听到他的几声笑, 感觉他整个胸腔都在震动。
涂南一下睁开眼, 梦醒了。
她坐起来, 发现自己睡在一张近两米宽的大床上, 看看四周, 灰白色调的陌生的房间,再低头看看身上,只穿了件吊带衫,小腹上搭着自己的衬衣,沾了斑斑点点的颜料,腿上还盖着个薄毯。
脑子里先是一瞬间的空白,接着就潮水一般呼啦啦涌进来一堆记忆。
涂南光着脚下床,看见床边放着自己那只黄色行李箱,赶紧拖过来,一入手觉得轻了许多,打开一看,果然,空空如也。
昨夜那些都是真的,那根本就不是梦,她还真把颜料全给扔了。
甚至,还差点扔了石青临……
后来的事就完全没印象了,她是怎么离开的河边,怎么到的这地方,一无所知。
房间里冷气在呼呼地吹,她的身上却在冒冷汗。
直到神思回归,一阵隐隐约约的水声传到耳朵里,她才回味过来。
这里还有别人。
她顺着水声走出房间,停在洗手间外,手抬起来,在门上试探性地敲了两下。
里面水声小了些,传出石青临的声音:“你醒了?”
涂南猜也是他,看看左右,问:“这是你家?”
石青临“嗯”一声,隔着门的声音听起来更低沉。
“你带我来你家干什么?”
他似乎觉得好笑,反问一句:“我能干什么?我又不知道你住哪儿,难道要让你睡大街?”
“……”说得很对,她断片儿了。
涂南狠狠按了按太阳穴,昨夜混乱,她叫这男人见识了自己的醉态,自己的癫姿,也就罢了,居然还堂而皇之地进了他的家门。
洗手间里水停了,两声脚步响。
涂南知道他要出来了,再待在这儿不太合适,匆匆说一句:“谢谢,我该走了。”
说完回房,只拿了自己的衬衫和鞋,也顾不上穿就去找门。
脑子里都是夜半的记忆,此刻她思绪纷乱,根本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大概出去吹个风就好了。
“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涂南拉开门的一瞬回了个头,瞥见洗手间里走出的身影,男人那副裹着浴巾结实又鲜活的肉体,她眼皮一跳,夺门而出。
“涂南?”石青临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拨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就出来了。
回应他的是门合上的一声轻响。
※※※
涂南的脑子是懵的。
她甚至不清楚自己怎么下的楼,离开的那片住宅区,在路上套上衬衫,就这么茫然地一路走回了家。
路上,不断有人看她。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很难看,而石青临,他看得更久。
头疼,疼得很,不管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涂南揉着额角,进了小区。
被风吹了一路,太阳也晒了一路,现在思绪回来了,脸上的痛感也回来了。她伸手摸一下,好在没昨夜那么肿了,身体总是要比脑子更容易淡忘的。
她一路走一路揉,踩着楼梯上了楼,就看见方阮在自家门口蹲着。
“涂南!你可算回来了!”他一下站起来,举着手机给她看,“这是你画的?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呢!”
手机上是收银小妹发给他的照片,说是去上班的时候发现的,急急忙忙通知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