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南知道他期待的回答是什么,但她嘴唇动了动,只说了一句:“总不至于饿死。”
“……”涂庚山嘴巴一闭,重重地点了两下头,说不出什么意味,一把按下筷子,起身就走。
方雪梅愣一下,还没来得及去追,见他已经拎着旅行包走了出来。
“你这是干嘛?”
“回去。”
“现在?”
涂庚山走到门口,停下来看一眼涂南:“我的确管不了你了,以后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
一顿饭不欢而散。
方雪梅追着去送涂庚山了,涂南也不想再留。
方阮出来送她,迎着路灯悄悄看了看她的脸色,问:“涂南,你就真没想过以后干什么啊?”
涂南的确没想过。
徐怀在临摹界德高望重,从进入他组里的那天起,涂南就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离开。回来后没一天安定,也没闲暇去想。
或者说她从没想过会有离开壁画的一天。
她耸一下肩:“大不了就去你网咖打工啊。”
方阮说:“那多屈才,其实你可以试试别的机会,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涂南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什么机会?”
方阮眼神闪烁两下,吞吞吐吐:“那个……你看,你也会犯错,这说明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对吧?所以哪天要是我不小心做了什么,你能不能高抬贵手,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什么,没什么。”方阮忽朝前路看了一眼,转身说:“我就不送你了,去看看你爸这会儿到哪儿了,回头再给你消息,你慢走。”
涂南目视着他离开,总感觉他那样子有点慌不择路。
她转头走两步,却又不走了,就在路边蹲了下来。
她爸走了,她应该轻松的,却半分感受不到。
话都说开了,该觉得自由的,也半分感受不到。
眼前突然多了一束光,车灯的光,就照在她身上,涂南扭头看过去,看到一辆车停在前面,刚才竟没注意。
她眯了眯眼,站起来,这车未免有点太熟悉。
车灯熄了,车门打开,又被甩上,石青临披着昏黄的路灯走过来:“我怕再不打灯,你可能会在路边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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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手里提着的两盒点心递过去,他马上双手来接,笑眯眯地说:“瞧你,这么客气干嘛, 来吃个便饭而已, 还带什么东西啊。”
涂南懒得跟他客套:“不要就算了,正好我也不想来。”
“别别别, ”方阮好不容易才把她哄来,就怕她反悔,连忙推着她朝家走:“我妈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你怎么能不来呢!”
涂南无情拆穿:“那是你最爱吃的。”
“嗨, 咱俩谁跟谁,我爱吃的就是你爱吃的呗。”
“……”
说话间进了住宅楼, 方阮家就在一层, 门虚掩着, 一推就开。
涂南进门就看见客厅里坐着她爸,他正在吃药, 茶几上摆着一盒胃痛宁。
偶尔胃痛是他的老毛病了, 人尽皆知。
“涂叔叔, 涂南来了。”方阮朝涂南使个眼色, 提着点心去了厨房。
涂庚山抬眼看了过来, 脸沉着, 什么也没说。
涂南也没话可说, 转头进了厨房。
方阮正在那儿偷肉吃, 他妈方雪梅在旁边切菜,作势就要拿刀剁他,一见到涂南进来就停了手:“小南可算来了,快给我瞧瞧!”
涂南叫她一声:“方阿姨。”
方雪梅手在围裙上蹭两下,一手拉着她,凑近来看她的脸。
涂南的脸天生的白,又干干净净的没斑没点,如今脸颊一点红肿,嘴角一点乌紫,瞧得就分外扎眼。
方雪梅看了直摇头:“老涂真是的,怎么下得去手啊。”
涂南嘴角咧一下,去水龙头下洗了把手,拿过菜刀说:“我来给你帮忙吧。”
方阮见状嘀咕:“妈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方雪梅瞪着眼把他撵出去,顺手拿了把芹菜挨到涂南身边摘,一边劝:“小南啊,你别怪你爸,你知道的,他也就是心里太在意壁画了。”
涂南手下切着土豆丝,嘴角一丝嘲讽的笑:“那是,我从小就知道。”
涂庚山在报社里干记者快三十年了,年轻时有一次去敦煌采访,看见了莫高窟那座巨大的艺术宝窟,从此就迷上了壁画。
涂南年幼时就被人夸有作画天赋,因着这份痴迷,涂庚山刻意栽培,才让她后来走上临摹壁画这条路。
学画是枯燥的,小孩子时候的涂南不是没闹过要放弃,但争不过她爸,经常会挨上一顿戒尺,手心打肿了,还得去握笔接着画。后来长大了懂事了,也不再争了,只是心里清楚,她在她爸心里的分量怕是还比不上一幅壁画。
如今这一巴掌给了证明,的确是比不上。
方雪梅又说:“其实自打你进了那位徐老师的组里,你爸特别骄傲,要不然这次他也不会这么生气。”
涂南心道还不是因为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