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师卦直起身来,拿起帕子抹了抹汗,又去到外面,打算洗洗脸,可是刚来外面,就见到一个大婶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道:“神医,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儿子。”
哭得是稀里哗啦,原来他儿子本是身受重伤,基本上是没救了,但没有想到,卢师卦竟然将他儿子给救活,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是奇迹啊!
卢师卦赶紧扶起那位大婶,道:“大婶,你无须感谢我,其实是你儿子保护我们不受伤害,相比起令郎而言,我们做的一切,真是不值一提,要真说起来,我得还感谢令郎。大婶,你赶紧去照顾你儿子,我还得继续治疗伤员。”
那大婶不住的点头,泪水还是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卢师卦、徐长命这些从中原来的郎中,起到的作用,绝不紧紧是救活几个人而已,他们将两个民族是紧紧联系在一起,因为大家都看着这些汉人,是在日夜不停的救助每一个人,在他们眼中,也是不分汉人跟胡人的,有着很多很多感人的事,这让大家非常坚信,我们就是一家人,是不分彼此的。
其实从血缘和风俗来说,铁勒跟他们才是一家人,两边很多人就是一个家族的,是同一个祖先,但是西北百姓现在都不这么认为,他们如今几乎都是说汉语,写汉字,全面学习大唐的文化,他们反而都看不起铁勒和吐蕃,尤其是吐蕃,在他们眼中,那就是野蛮人,我们是文明人。
其实历史上但凡这边发生战争,胡人都是支持胡人,很少会支持汉人,但就是因为韩艺的出现,改变了这种情况,商业文明搭建出一座桥梁来,两边不断加强贸易,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锅饭,大家一块吃,这不就是一家人么,至于血统,还真不能当饭吃,如果血统真的这么重要,那铁勒也就不会去打庭州,而是去攻打太原。
直到二更时分,徐长命和卢师卦才能稍微喘了口气,二人立刻来到屋内,一边吃着,一边交谈着。
“卢公子,你得这种医治外伤的医术,真是厉害呀,否则的话,我们未必能够救这么多人。”
徐长命颇为激动,他喜欢将人开膛破肚,然后又缝缝补补,这种最新的医术,符合他的本性。
卢师卦苦笑道:“不瞒你说,这得亏我曾当过仵作。”
徐长命错愕道:“仵作?”
卢师卦点点头,道:“因为仵作每天都得检查尸体,甚至于开膛破肚,我这种医术便是从仵作的经验中得来的。”
徐长命呵呵道:“原来你是将伤员当死人在医不不,我不是这意思,我我。”
“无妨。无妨。”
卢师卦摆摆手,又道:“倒是你的那种麻药极不稳定,有些伤员半天也醒不过来,但是有些伤员很快就会在疼痛中醒来,这极有可能会影响到我们的手术,是非常危险的。”
“这我也发现了,其实新药也有这个问题,我觉得是不是服用的方式不对。”
“此话怎讲?”
徐长命道:“我仔细观察过,只是小伤口的话,将新药粉抹在伤口上,见效是非常快的,但是吞服的话,就见效比较慢,我就在想,是不是新药与血液结合的更快,如果能够将新药射入血液内,可能会见效的更快,麻药可能也是如此。”
卢师卦听得不禁眉头一皱,沉思好一会儿,道:“我觉得这种方法或许真的可行,不行,这我先得记下来。”
说着,他赶忙拿出自己的小本子来,也顾不得吃饭。
徐长命又道:“还有一点,我这几日接触几个旧伤员,发现在他们身上,这新药的效果是远不如第一回。”
卢师卦点点头道:“这可能是新药的一个大弊端,将来也是我们要攻克一大难题啊!”
其实在这场战役中,医学方面也得到了极大的突破。
首先一点,手术在战场上诞生了,因为伤员实在是太多了,并且还有很多重伤伤员,得及时处理。什么针灸、中药,见效比较慢,没法医治这些重伤。
正好卢师卦以前当过几年仵作,对于人体构造是非常熟悉的,他都有一套专门开刀的流程,只不过之前那是用来对付尸体的,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不太敢用,是后面逼着实在是没有办法,他才用这种手术的方式,这里又有足够的盐水,可以用来清洗伤口。
更加巧合的是,那西北百姓可没有那么多汉人那么多迂腐的思想,如果是在中原的话,那家属绝不会允许你这么做,活人开膛破肚,你有本事先破自己的呀,万一死了,你还得负责,西北百姓就不太信这些,好在这第一例就取得成功,当然,这其中新药也起到关键作用,因为徐长命研究的新药,就是一种抗生素,而且在吐蕃临床实验了两年,因此西北战士更加愿意尝试手术。
麻药也在大规模使用,说来也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这麻药是诞生于徐长命那邪恶的一面,他在新药研发中,获得了很多新技术,尤其是提纯技术,他就开始安耐不住的,想去提纯自己的迷药。
本来是用来害人的,但是如今没有办法,只能这种迷药来帮助伤员缓解一下疼痛,效果还算是不错,至少能够减轻一些疼痛。
大量伤员,各种病况,令他们的经验是暴增,医术每天都在突破,因为许多伤员横竖都是死,所以很多新技术就直接用,也没有让他们考虑太多的时间,新的技术立刻就不断的完善。
韩艺的到来,只是迫使主战场发生转移,但是并未扭转战局,也没有取得一场决定性的胜利,整个局势上唐军还是被压制着,真的就是凭借着强大的后勤在支撑着整个西北战场。
这一点确实也出乎吐蕃的意料,因为吐蕃不懂商业文明,更加不懂国债这种新玩法。
如果没有国债的话,那朝廷只能强行征收百姓的财富,或者抢夺商人的财富,这直接会破坏国内的发展,引发国内的混乱,甚至于直接崩盘,不会具有持续性,但是发行国债,在不破坏国内发展的前提下,将多余的粮食全部运去前线,这只不过是一种透支国库方式,这么一来,中原的生产不但没有降低,反而还在大幅度的增长,因为国债在刺激这民间的发展。
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最后才加入反唐联盟的新罗战场,却是最先发生决定性逆转。
独孤无月在歼灭倭军水师之后,直接命水师挺入白江,也就是后世的锦江,而当时新罗主力从百济出兵,正在攻打乐浪州,本来打得是风生水起,结果独孤无月突然这一竿子插到中间,直接将新罗主力一分为二,并且与元烈虎、黑齿常之率领水师直接登陆,以远不如对方的兵力,围歼了新罗在乐浪州的全部主力。
主要是那边联军中的倭军听说自己的主力又被全歼,这心都碎了,倭军是军心大乱,这对于新罗大军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其实新罗军是最不能打的军队,新罗现在的将军都是百济的名将,而百济名将,全都是唐军的手下败将。
独孤无月在歼灭新罗主力之后,并未急着去收复熊津州,而是率领乐浪州的部队,乘船而上,攻打新罗本土,新罗是太小了一点,完全没有纵深,而且独孤无月对于新罗地形是非常熟悉,他以前就在这边晃荡,而且,他的部队可是刚刚横扫东南亚的精锐之师,士气、状态都是最佳的,虽然对手都比较弱,但也历练了一番,就直接一波流打到新罗都城下。
“将军,新罗王遣使臣来了。”
黑齿常之来到大帐内,向独孤无月禀报道。
元烈虎道:“你没有听到皇后的诏令么,任何人都不能与敌军交谈,否认军法处置,吩咐下去,全部是射死。”
“且慢!”
独孤无月道:“你命人去告知那使臣,让新罗王无条件投降,否则的话,我军将立刻杀入城中。”
元烈虎忙道:“无月,你这么做,可是违反了军法,到时。”
独孤无月略显尴尬的看了眼元烈虎,道:“如果继续打下去,彻底扫平新罗,只怕还需要两三月,可如果新罗王的投降的话,那咱们就能够立刻抽身北上,去消灭靺鞨、铁勒,甚至还能够赶上与吐蕃的大战。”
元烈虎眨了眨眼,突然嘿嘿道:“原来你这小子在打这主意。”又吩咐黑齿常之道:“常之,你让人偷偷摸摸的去跟那使臣说。”
黑齿常之点点头,道:“末将知道。”
独孤无月其实很兴奋的,这是他真正的期待的战场,其实他并不喜欢什么海军,因为强敌不在海上,他还是向往在草原上的冲锋的快感,他连熊津州都不愿意去收复,就是希望逼迫新罗王投降,然后早点去到靺鞨那边去,现在哪个战场都缺人,海军也没有什么作用,没有人会管。
他真的很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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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什干。
在锡尔河以东,一场遭遇战刚刚在这里结束。
裴行俭率领三千精锐,日夜行军,在大食军过河的时候,突然发动攻击,非常漂亮的击败了大食军。
大食军原本听说唐军才三千人,自然没有放在眼里面,因为他们也刚刚横扫整个中亚,甚至还打到欧洲去了,士气高昂,他们认为他们是最强的,过河得时候也是非常嚣张,却没有想到裴行俭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们到底还是没有跟唐军交过手,这其实是唐军招牌战术,就是以惊人的速度长途奔袭,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将军,如今敌军被我们迎头痛击,我们应该立刻继续追击。”
唐军士气高昂,将军们纷纷请求继续追击。
裴行俭却摆摆手道:“此时与大食为敌,我们双方都得不到什么,我们是无法消灭大食的,也不可能占领大食的领土,继续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我方才特别留意了一下,这大食军可也不是一帮草包,他们也都是骁勇善战之辈,只是被我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等到稳住阵脚之后,我们不一定能够敌得过。”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另外,我想大食应该是受到吐蕃的挑拨,才来进犯的,而且从他们的后勤调动来看,应该只是试探性的。如今,我们已经让大食军知道我军战斗力,我们应该见好就收,派使臣去与他们谈和,将俘虏送还给他们,表示我大唐与大食向来非常友好,也无意与他们为敌,且愿意继续贸易来往,继续打下去,不管孰胜孰败,彼此都得不到什么,只会让吐蕃从中渔利。”
“将军,如今咱们士气如虹,主动求和,这这末将无法理解啊!”
“而且朝廷都已经下令,不准与敌人谈和,必须战斗到底。”
一众将军们都无法理解,他们真的认为这是在错失良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