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那是道友的事,我不欲牵扯太多。”
陈颖声音响起,纸人点头,她在任思贤家中的卧室里也随之点头。
见似乎要商量好了,一直看着的任思贤提醒道:“小陈,我儿子……”
陈颖看他一眼,纸人在土屋之中动作滞缓了一瞬,随即声音又响起。
“道友,你拿走那些人的魂魄,已近七日,可否还给我一部分,仅当做定金。若是过了七日,那些人都要身死。”
“无辜之人因为你泄愤而死,因果会落一部分到你女儿身上,想必不是道友想看到的。”
因果这东西玄乎,但有因必有果,有句古话是“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冯天威一想,那些人死了,他一时不会受牵连。可当他动了,且那时正好在女儿孙子离魂之日,可不就将因果到自己的女儿身上。
带着老人斑的大手一挥,一旁的箱子“哐”地自动打开,冯天威道:“道友且拿好,别让那些人死了。多谢道友提醒,你来了我请你喝酒!”
纸人嘴巴一张,从箱子里飘出来的四个魂魄就被吸入纸人嘴中。
“敢问我要往何处去找道友,离魂之事欲早欲好。”陈颖问道。
“你寻到那男人家里房屋,就知我在何处。”冯天威说了一句,一道灵力打出,将纸人送了回去,留下了一抹自己的气机。
纸人抖了抖,重新显形在屋中。
赵雪槐立马拿住纸人,用火一烧,然后往黑狗血混合黄连粉的碗里快速塞去。
黑狗血分作一个个团子,包裹住不同人的魂魄,分离做四个团子。
这四个团子,说明冯天威给了四人的魂魄与陈颖做定金。而冯天威留下那些,则是后续劳务交易的保障,只有陈颖做好了分魂之事,冯天威才会将魂魄尽数交给陈颖。
陈颖取下自己脚上黑线,绑住碗底,一个黑狗血团子咻地沿着黑线,滚向了床上躺着的青年。
任思贤和齐萱音感受到一股拉力,但两夫妻紧紧站稳,心里依照陈颖的交代,默念儿子姓名,竟是抵挡住住了那股拉力,将黑狗血团子稳稳地拉到了床上任熊身上。
那黑狗血团子像有灵一般,从青年的脚腕上滚到他嘴边,生生塞了进去。
任思贤和齐萱音紧张得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到儿子的关键时刻。
就在他们紧张无比的时候,床上胖乎乎的青年睁开了眼睛,猛地一个翻身对准床上猛吐。
一边吐着苦水,刚醒过来的任熊泪流满脸:“好苦!好苦!我吃了什么,苦死我了!”
任思贤和齐萱音的紧张卡在半壳中,竟是无言以对。
陈颖心想,黄连能不苦嘛。
待得任熊吐到任思贤和齐萱音又是一脸心疼,站在一边的任思贤的学生,现在的沪师范老师——江门开口恳求道:“这位大师,可否能去看看小儿,他也是无辜被牵连之人。”
江门说话之时,剩下三个黑狗血团子有一个猛地震动起来,将碗摇得晃动。
江门觉得心口闷闷作痛,目光心疼地看向碗中团子。
“疾行千里,追寻魂踪!”
纸人随着陈颖的声音落下, 往前踏去。
三步之后, 纸人的身形消失在桌面之上, 恍若从没出现过!
这动静, 惊得任思贤三人都眨了眨眼睛, 好缓解自己受到的冲击。
而此刻, 那纸人竟是陡然出现在一间破漏的土屋中。
土屋的墙面剥落, 地面上都是灰扑扑的尘土,唯一惹人眼球的是坐在屋中蒲团之上的白发老人。
老人面上皮肤光洁,可一头白发却醒目,对方身上露出的皮肤带着老人斑, 斑斑点点,错落地形成奇异的形状, 一股违和感从这人身上传开。
纸人突然出现,原本坐在蒲团之上吐纳的冯天威双眼猛地一睁, 伸出一只手往前伸出, 欲要拿捏住纸人。
“右移, 躲!”
陈颖双目闭上, 手指动作打下一个法诀。
土屋中纸人动作麻利地向右一滚,躲开了冯天威伸来的一只手。
一躲之后, 陈颖咬破舌尖,一口血往前一喷, 准备无比地落在纸人身上。
刹那间, 纸人的身形在桌子上一闪而过, 已是浑身血红。
土屋之中,纸人也忽地变红,一双浅浅的黄色眼睛张开,五官的模样显在纸人的小脸上。
那纸人竟口吐人言道:“前辈擒拿无辜者魂魄,且不知道为何?!”
若此时任思贤或者齐萱音在土屋之中,定能认出这是陈颖的声音。
冯天威眯起双眼,打量着纸人:“小友倒是好手段,远路迢迢还寻摸了过来。那些人身上虽无冤孽债务欠我,他亲人却是欠我一些因果,在下不觉有什么不对。”
陈颖的目光落向任思贤,以及后面进来的男人。一眼过后,陈颖的目光又落回前方。
“他们二人与你因果浅薄,何至家人有性命之危?”
陈颖眼中,任思贤身上带着一点点灰色的痕迹,那是欠人的“债”。可那颜色不到浓黑一片,甚至都不是黑色,可见老者口中冤孽债务是被放大了无限倍。
就好比老者身怀万元,却掉了一元钱,这钱也不急用,只是拿去给小所以买糖吃的。而任思贤恰好看到,并且把对方的钱捡走。光凭这一元钱的债务,就要拿人儿女性命,哪有这番道理。
冯天威对着纸人,苦笑一声:“小友好一双利眼,竟是看得清因果。不知小友从我脸上看出了什么?”
冯天威坐在蒲团之上,除了开头一招之外,一动未动。
“纸人”的脸盯着冯天威看了几眼,冯天威修习道术,和陈颖是同辈中人,面上的因果被天机遮掩。眼下冯天威主动问起,便将脸上的遮掩化去,让陈颖看个一清二楚。
“道友……新近丧女。”陈颖的声音有些迟疑。
“道友看对了,冯某刚丧女。且我的女儿死得极惨!”
冯天威眼中含着怒意,一双眼球几乎瞪得比平常时候大了两倍。
他看向前方,语带狠厉:“我女儿尚未成年,却被一个男人哄得失身,还怀上了孩子。可怜我女儿有了孩子,还被哪人带去黑诊所打孩子,结果血崩而亡,一尸两命!道友你说,我儿死得惨不惨!”
冯天威眼中露出几丝癫狂之色,双手捏得紧紧的,手背青筋暴起,他的表情并不狰狞,可就是盛怒之下的平静,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这人悲痛至癫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