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29

1993年的开头,对于陈飞、陈铮来说不太快乐。两个人有唐巧和段淑芬的检查,又被陈颖大魔王布置了很多作业,一天里有半天都在学习。

陈颖给两小弄了张卷子,三年级水平。

对陈飞来说是跳级,但陈颖把课本都教了一遍,其实难度不高;对陈铮来说,他也跟着陈飞学了一遍,只是效果很惨烈。

看着两人的三四十分,陈颖揉了揉眉心:“你们前阵子的作业,真是你们自己写的?这不是写过的题,这个题前一天还做了?”

陈飞凑过去一看,大喜:“陈铮,我比你分高!”

陈铮听了有些失落,脑袋伸着一看,还真是比陈飞的三十二少了一分。

两分各为三十二、三十一的试卷是数学试卷。

“三十分,很光荣?”陈颖把卷子一摔,不死心地翻着自己布置作业的本,不肯相信两个小孩能把昨天她讲过的题都给忘了。

但事实就是那么惨烈,这两个“学渣”,可能真的救不回来了,两个人的脑子就不在那根线上。

“算了,明儿起给你们放假。没几天就开学了,也好好玩个痛快。”

陈颖破罐子破摔,挥了挥手,让两个弟弟都解放。

陈飞兴奋得不行,跳起来和陈铮抱了一把。可见一开始感情不深,只是因为两人一起吃苦的日子不久,苦吃得多了,都能成为相互维持的朋友。

“啊啊啊啊!人民从此站了起来!”

陈飞吼叫一声,像飞翔的鸟儿一样冲出了家门。

陈铮善后,拿着两份卷子往厨房去。这个点厨房没人,陈铮拿着两份全是叉叉的试卷,忍不住失落。

他语文倒还成,数学上只对加减敏感,其他都不行。

“可能就是脑子不聪明吧。”陈铮叹口气,把陈飞那份卷子一点火就给烧了。

剩下那份陈铮折叠好,塞在口袋里。他脑子笨,好些东西没学会,可没和陈颖说,实在是和陈飞比起来自己老大一个人还听不懂,有些丢人。

低落中,陈铮不免对自己去上学的事产生怀疑。

他爸和他妈都说了,来年开年要让他去上学。可自己这样,有必要浪费钱吗?上学也没自己想得那么高兴,真正学起来也费脑子,不是他挖动锄头,或者在乡野山里跑上跑下就能学会的。

“有什么不要算数的就好了,为什么要学数学?”

陈铮不满地嘟囔两声,不期然地想起那个自己快记不清名字的人,他在玉溪体校见过的高大少年,好像说等他的……

也就想到那个少年,陈铮对于这事没多想。他肯定要留级和小孩一起上学,大概也就二三年纪的水平,哪里能去上镇里的学校。

陈铮的学业还在打算中,陈二和和段淑芬近段日子老往镇上跑,忙着在93年的伊始就为93年的年节开始奋斗。

当时的一代人,都有着这样努力的特质。或许是生活本身的不易太沉重,落在心里往年里沉甸甸的分量也太重,所以手头不紧的陈二和夫妻两也没躺在家里坐等吃喝,而是寻求更多可能。

初九的下午。

段淑芬和陈二和一反往常,回来得特别早,身后带着的几个公安让村里人惊呆了。

看着陈二和和段淑芬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村民们猜测纷纷。陈家这是犯了什么事?

听着人声,陈颖快速坐起身, 披上羽绒服外套。

她一贯耳力好, 老太太还没到门口,对方的唠叨就进了耳朵。刚坐起身, 立马看到一道被拉长的背影先探入门里,落在地面,微微弓着。

然后那道影子伴随咳嗽声出场, 老太太的人走出来, 月光下由明到暗,赵美英苍老面容上稀稀拉拉地分布着皱纹, 像一颗枯松的树皮。

然后“啪嗒”一声, 屋里的黄色钨丝灯泡通上电流,发出黄色的光。

乍一开灯,人眼前都被亮得一花。

赵美英捂着眼睛叫道:“哎哟!开灯怎么不说下,照眼睛。”

陈颖眯着眼, 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还有了加速的冲动, 她竟然觉得这个时候老太太还挺可爱!

“怎么了?你们都一块进来叫我,到饭点了?”陈颖笑了笑, 故意拉开话题。

段淑芬看一眼老太太, 再看向闺女:“别说了,我说你睡着呢, 你奶奶不信, 非得过来看看。”段淑芬也是服了这老太太, 从前冷漠相待的是她,现在赶着上来的也是她,变得变化也实在太大。

“咳!我就瞧瞧,你们这屋里我也不常来。”说到这,赵美英自己顿了一下,觉得话里透着股生疏的味道。

孩子们都长大了,有了小家,虽然住在一块吧,可老太太还是觉得没话说,一个人挺没意思。儿子媳妇要忙着生计,孙子孙女和她都不够亲昵。

这么一想,自己之前过得也挺糟糕。

“那啥,我们先出去,让颖妹好好穿衣服。没事就好,冬天就要小心点。”赵美英说着,迈着步子往回走。

这回段淑芬没扶着,是陈四实托的手。

陈四实低头看着,总觉得自己妈有点不对劲。从后面的红砖屋穿过厨房,走到客厅,两盏大灯泡照耀下,陈四实才发现老太太眼里闪过的水光。

那亮点一眨眼就没了,老太太坐在上座,端好自己的面子。

只有陈飞敢闹腾,扑在老太太腿上要吃烤鸡腿。

“奶奶,我晚上要吃鸡腿!”

烤鸡是陈颖和陈铮下午带回来的,陈飞嘴馋了好久。

唐巧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儿子屁股上,费力地把陈飞抱了回来:“小祖宗,你别闹你奶奶,老实吃饭!、,鸡腿你们小孩都有,每个人都有。”

女人在管孩子,四兄弟倒了点酒,说起各自的事。

陈颖在闹声中走到客厅,自己拿了碗盛饭。饭还是红薯饭,不过红薯夹在饭里比例没有之前多,桌子上的菜色好了不少,有烤鸡,还有一条鱼,再一个荤菜是白菜炒肉,味道清爽。

人太多,桌子分了两张,混着吃。

饭菜的香味飘出屋子。

就在隔了马路的对面,陈大满闻着空气中似有若无的香味,心里贼不是滋味。亲妈那边吃饭,没叫自己过去。

下午陈大满和陈家几兄弟闹了一场,老三咄咄逼人,句句都是让他拿钱,老二和老五都是帮腔的。

得了,三兄弟对付他一个!

陈大满嘴里的烟斗在桌子边上磕了磕,吐出一口烟雾。

陈大满他媳妇何英正好洗了碗出来,被陈大满吐出的烟喷了个正着,没好气地瞪一眼陈大满,何英道:“你又抽烟,抽什么烟?回头有空去打听打听隔壁村那姑娘家里情况,咱儿子也老大年纪了,相看上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