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局摆摆手,心说赶紧滚。
韩惜站在虚掩的局长办公室门口,听见里面的对话,从表情到内心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刚才被谈论的不是她。
纪尧一抬头,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
女人穿着一身白大褂,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长长的马尾自然垂下,扫落在肩头,衬地肌肤比那孤山白雪还要晶莹几分。
一双饱满的樱唇,应该是涂了唇釉,泛着浅淡黏连的光泽,像微微化开的草莓糖,让人忍不住想要舔一口。
纪尧抬起手来,露出一个一本正经又热情灿烂的微笑:“同志你好,欢迎加入南泉市局。”
要不是刚才在门口听见里面关于制服的对段对话,还真容易被这样光伟正的笑容骗到。
韩惜垂眼看了看对面伸过来的一只手,职业使然,她十分敏感地看到他虎口有一处白色水滴状污渍,应该是牛奶,但也可能是其他不明成分的液体。
轻微洁癖的她点了下头,算是应下。
纪尧晃了晃自己的手,勾起唇角笑了笑:“怎么,不给面子?”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眼角却像是要飞起来,一把撕掉了方才伪装出来的正经。
韩惜没说话,这个人的言行远远超出了她对正常人类的认知。亦正亦痞的气质完美地糅杂在了同一个人身上,却又丝毫不显矛盾。
纪尧收回手,似笑非笑:“行,这个梁子咱俩算是结上了,回头我就带领兄弟们……”
忍无可忍的蔡局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呵斥道:“要造反!”
纪尧笑着接上方才的话:“给你接风。”
他个子高,站在她面前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韩惜抬头看了着眼前的男人,猝不及防之下,险些被那双深邃的眼睛吸了进去。
他弯起唇角,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眼里有星星,你要摘吗?”
这句话就像一句魔咒,她竟真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星空,
他很会诱导人,应该是个谈判和审讯高手。
韩惜回过神来,保持着面上的无波无澜,轻巧错开他,闪进局长办公室,转身把门一关,整个世界安静了。
韩惜跟蔡局报道完,临走时瞥见桌角透明文件袋里的一张照片。
照片中女人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暗红色的血流了一地。她脸色青灰,被唇角那颗深棕色的美人痣一点,竟呈现出一种苍凉诡异的美感。
韩惜眼前骤然闪现出那个提着饼干盒子,笑容比晚霞还要灿烂的女人。
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自杀呢?
夕阳透过厚厚的云层缝隙铺撒开来,染红了半边天。镀着银边的平安小区示范牌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折射出淡淡橙色的光晕。
“韩小姐。”
韩惜踩着晚霞回家,正准备上楼,听见有人叫她。
女人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盒子:“我做了点饼干,送来给你尝尝。”
是住在同一小区的邻居,有一回她在门口喂流浪狗被咬伤,韩惜帮着做了紧急处理。肖瑜一直记着这个恩,经常送一些小点心过来。
韩惜礼貌道谢,微微弯起的嘴角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提起来的一般,有一种不甚真实的感觉。
肖瑜笑了笑,这位韩小姐已经搬来半年多了,一向都是独来独往,也不见她跟什么人亲密,周身不沾一丝烟火气,像是不愿意融入这人间。
可偏偏那双眼睛生得如一汪清泉似的水盈深邃,天生带着情。
韩惜回到家,将饼干盒子放在桌上,用柠檬味的洗手液仔细洗了个手,打开所有房间的灯,泡了杯柠檬茶。
家里没人,养父母在她读高中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她就一直一个人生活,因为习惯,倒也不觉得冷清,非工作时间里她喜欢一个人待着。
韩惜看了一眼手机,大学老师发来一条消息。
“韩惜啊,六院的老院长到现在都还在跟我念叨你,他们医院缺人才,问你愿意去吗?”
韩惜毫不犹豫地回道:“谢谢老师,我更喜欢当法医。”
老师一直有点遗憾,这个优秀的学生原本可以在医学界大展宏图的。
且医生职业安稳,法医则天天跟一堆尸体打交道,经常还要出现场,提着十来公斤重的工具箱,跟刑警们满街满坡地跑,无论是大半夜还是烈日当空。
韩惜却认为,跟死人打交道比跟活人自在,活人狡诈会撒谎且具有攻击和危险性,而尸体永远都是最诚实的。
大学毕业到现在,她已经做了两年法医了,并且因为表现突出,被调到了市局。
周一早八点半,市局大楼。
纪尧踩着点,一手捏着喝了一半的香蕉牛奶,一手踹在兜里,优哉游哉地踱进了刑侦办公室。
“老大,早上好。”女警周莉咬了口莲蓉面包,抬头看了看,“穿这么骚,啊不,帅,又有相亲?”
市局第一刑侦队大队长纪尧,今天穿着一件浅紫色绣暗纹的衬衫。领带系地一丝不苟,外面罩着件黑色风衣,脚上的意大利手工皮鞋映出掉了一块墙皮的天花板。
纪尧靠在办公桌边上,长腿交叠,吸了口牛奶,无奈道:“可不是吗,家里老太太催地紧。”生怕他哪天执行任务出了意外,亿万家产没人继承,死活让他先留个后。
不接受相亲就得被逼着辞职回家继承家产。
而他喜欢当警察,并愿意为之奋斗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