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老严不说话,老局长也不吭声。
他们都希望他自己选择。
案子进行到现在,许成龙也好,柳志勇也好,都已经无法逃脱法律制裁,他们一直以来隐忍的,谋划的都是整个西北大网。
牺牲了警力,牺牲了线人甚至卧底,都是为了从此以后不用再为了这些人立案,两年后不用再发现他们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东山再起。
“邹婷。”老严喊了邹婷的名字,语气很普通,哪怕他其实已经有很久没有喊过这个名字。
邹婷放下碗筷,把抿着嘴压着脾气的沈惊蛰拉进房间。
“你知道你不会成功的。”邹婷关上门,有些无奈。
严卉睡在沈惊蛰的床上,因为声响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
“那也总是要试试。”沈惊蛰压低了声音,挫败的耙了一把头发。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稳妥的方法了,仍然有风险,但是这一次抓捕,他们东山再起的几率会降到最低。
可也确实,无法除根。
“你家男人太能干,一个线人做到这种关键位置,你应该觉得骄傲。”邹婷事不关己非常欠揍。
沈惊蛰瞥了她一眼,手指揉的咔咔响。
“不会有事的。”邹婷走近,压低了声音,“我打听出来了,他的接头人。”
“但是不能说。”
“总之不会有事的,那家伙的破案率简直就是金字招牌。”
更欠揍了,说了等于没说。
“你能打听出来的事情为什么我不行?”沈惊蛰非常不服气。
她也打听了很久,但是江立怎么做上线人的,又属于那个部门简直就是一团迷雾,问了沈宏峻,沈宏峻也是一脸空白。
“我申请了调岗。”邹婷安安静静的投下一枚地|雷。
沈惊蛰:“……”
“等小丁能独当一面了我就走。”邹婷面不改色。
“你他妈为了个男人!”沈惊蛰嗓门一下子大了。
严卉从床上弹了起来,傻不拉几的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个女人。
“……开饭了。”邹婷波澜不惊的帮严卉穿好衣服送出卧室。
全程都非常欠揍。
“到底怎么回事?”沈惊蛰语气很差。
自家的男人不听话,自家的姐妹为了个男人阴阳怪气。
“我跟他说了我喜欢他,然后他跑了。”邹婷看着沈惊蛰,耸肩,“很简单。”
一句话就说完了。
“我本来以为避出去几个月回来后就好了。”邹婷很无奈,“但是你刚才也看到了。”
他只是喊了她的名字,她就像是找到主人的流浪狗,瞬间弹跳起来接受命令。
怂的都没眼看。
“我再留下去会影响工作,我现在甚至没办法和他一个组干活。”
“你……为什么会喜欢他?”这是沈惊蛰最好奇的问题,在她看来,老严实在没有任何一根毛值得邹婷喜欢。
邹婷眼里容不得沙子,可老严心里卡着一个巨大的白月光。
“孽缘。”邹婷叹气。
“喜欢到可以忽略他的白月光?”沈惊蛰又问。
“……”邹婷皱着眉,两手握拳。
像是跟自己较劲一样的僵硬着身体,然后缓缓点头。
“那行。”沈惊蛰拍拍她的肩膀。
“睡他。”她看着她姐妹的眼睛,无比坚定,“一次不行就两次,睡服他!”
江立做了一个梦。
梦的开始仍然是江南水乡生他养他的那个小镇, 那个缠着他多年的梦魇开头, 模糊的围观人群还有那个梦里面一直颜色鲜艳的沈家祠堂。
他在梦里皱眉, 迷迷糊糊本能的排斥这样的场景。
可是那嘈杂又细碎的耳语像是永不停歇, 梦里的他不由自主的走向人群, 他知道自己的眉头越皱越紧,后面的场景他已经倒背如流。
人群中间应该站着他魂牵梦萦的女孩,倔强无助的站着, 孤单一人, 没有人帮她。
而他, 也会在梦中慢慢的和围观的灰色人潮融为一体。
他越走越近。
人群都是熟悉的位子, 空出来的圈也是他熟悉的圈,可是中间却没有了那个女孩。
……
江立在梦中停住脚步。
耳边的嘈杂声更响了,他在梦里眨眨眼, 不可置信的看着人群围着的空地上的东西。
那是……
一只猪以及好多鸡鸭。
江立后退两步, 惊慌的看着那只猪瞪着绿豆大小的眼睛,拱了拱肉而圆的猪鼻子, 前腿刨地, 卷曲着自己又细又短的猪尾巴, 用只有梦境中才会出现的猪的速度,急速向他冲过来。
字面意思的、窒息的肉感……
所以江立是被憋醒的。
映入眼帘的是非常非常近距离的一张肉脸, 看到他睁眼, 笑成了弥勒佛。
“该醒了。”老局长收回自己压在江立鼻子上的手, “饭做好了。”
……
…………
江立使劲搓眼睛。
确实是他的房间, 昨天晚上搂着沈惊蛰入睡的那张床。
也确实是沈惊蛰的屋子, 毛坯房一样的装修,他的房门大开着,外面人声嘈杂,偶尔还传来母鸡咯咯哒的叫声,热闹异常。
……
江立开始搓脸。
“你醒啦?”沈惊蛰手里拽着一块排骨一边啃一边进屋,“起来吃饭!”
“……怎么……回事?”他处在完全懵住的状态,客厅里更加热闹,走私案子专案组的人,警局里的一些熟面孔,老严穿着他买的围裙,赵博超忙忙碌碌的翻箱倒柜。
“沈惊蛰!你家的汤勺呢?”赵博超吼得气壮山河。
“我们局的传统,见了血就得凑一起吃一顿。”沈惊蛰跟在他后面,啃着骨头踢踏着拖鞋去找汤勺,回头对他指了指卫生间,“洗漱完过来吃饭。”
……
大中午的被老局长用肉爪子闷醒的江立维持着惊愕的表情乖乖的进了卫生间,关上门的时候看到严卉小小的身体尖叫着被刑警大队的人当成麻布袋从沈惊蛰的房间里扛出来,一片笑闹声。
江立拿出牙刷,看着镜子里面头发蓬乱脸色苍白的自己,眼睛居然很亮,嘴角上扬,笑笑的。
沈惊蛰拿着医疗箱进卫生间的时候,外面一片嘘声,万年不害臊的沈惊蛰关上门的时候挠挠头,居然笑得有些腼腆。
“他们很闹腾,早上走了一波中午又来。”她掀开他衣服的下摆,半蹲着帮他拆伤口上的纱布。
消毒的时候凉凉的,江立忍不住伸手去摸沈惊蛰的头发。
“老严做菜很好吃,你今天有口福了。”沈惊蛰抬头,笑眯眯的看他。
“谢谢。”江立压低了嗓子,声音低哑。
他们,都是孤单的。
如果不孤单,三人也不会缠绕的那么紧,他也不会那么执拗的找了八年。
沈惊蛰比他们先行一步,像过往的每一步人生路一样。
她有了家人一样的同事,她在x县有了一个家,然后慢慢的,把他介绍给了她的家人。
昨天晚上受伤躺在玄关的时候,委屈的原因里面,何尝没有孤单。
起码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一觉睡醒了家里会变得鸡飞狗跳,热闹的他穿着皱巴巴的t恤和半新不旧的五分裤,眼皮浮肿头发蓬乱也能自然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