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章

亲兄弟都不一定有那么好的感情,八年时间,正邪相隔,沈宏峻甚至进了通缉名单。

“这种缘分,你们上辈子估计做了不少好事。”人各有际遇羡慕不来,但是也终于让他明白了沈惊蛰的坚持。

也难怪沈惊蛰留在这里,为了找弟弟付出的努力让刑警大队所有的人都侧目。

原来是这样的感情。

纯粹的,真正千金不换的感情。

“他来了。”老严又剥开一颗糖,看着远处向他们走过来的江立。

沈惊蛰笑了,脚下的小石子踮了两下直接踢了过去,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江立闪身躲过,原地站定,又张开了双臂。

两人脸上都是笑笑的。

x县四月的天气,半夜的时候仍然接近零度,两个怕冷的南方人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裹着一样颜色的黑漆漆的羽绒服。

“都好了?”沈惊蛰的声音,她哪怕对着江立也很少会软着嗓子说话,微微沙哑,尾音利落干劲。

“嗯。”江立把兜里捂的很暖和的毛线帽子带到沈惊蛰头上。

老严又开始点烟,他觉得稀奇,这个男人的温柔细心让他觉得心虚。

“我困。”沈惊蛰带上帽子之后就开始打哈欠。

“回去喝点粥再睡。”江立揉揉她凉飕飕的脸。

“……”沈惊蛰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并不喜欢这个打扰了她睡眠的建议。

“我喂你。”江立本来就小的单眼皮笑眯了眼。

他喜欢沈惊蛰的小脾气,明明脾气很差却为了他稍稍收敛后变得跟猫爪子挠人一样的小脾气,挠得他心尖都痒。

“你们再不上车我就拿石头锤死你们。”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打算蹭车回家的老严阴森森的开口,吹出来的烟味熏得江立直接捂住了沈惊蛰的鼻子。

“……”老严觉得自己快要拔枪了。

“你跟婷婷到底怎么回事?”爱情得意的沈惊蛰上了车之后又开始刺激老严,“她在那边打了申请要两个月后才回来。”

“为了你们两个,我最近工作量成倍增加。”

“……”老严的回答是又一次点了烟。

“我不打算给严卉找新妈。”下车前老严终于松了口,“她避开也挺好。”

“……”沈惊蛰对着老严下车后恶狠狠的关门声眨眨眼。

“他应该很想给严卉找新妈。”江立发动车子吐槽。

沈惊蛰的回答是凑过去吧唧了一口,很响亮的。

“都矫情。”她下了结论,“我们跟他们不一样。”

“喝完粥要不要运动一下?”被夸得很开心的江立眯着眼睛笑。

“不要!”

“矫情!”

“你滚!”

老严在刑讯室里长久的沉默。

白毛第一个卧底任务是跟他一起合作的, 扫黄打非,他卧底成了老鸨下面的打手。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白毛, 五官清秀、很安静很懂事的年轻人, 和同龄人比多了很多稳重。

绝对不是现在这种样子, 因为过度消耗,眼袋浮肿肤色青白, 一开始的惊吓过去后, 他看着老严的眼神像是一只未驯化的恶狗,焦躁、没有理智。

他裸|身套了一件灰褐色的毛衣, 牛仔裤是在警车上带着手铐套上的, 拉链没拉, 皮带没系,露出了肚子上一截白色的肉。

颓废的像是所有扫黄打非后抓进来的惯犯。

老严抽掉了半包烟。

“我记得你是贫困生?”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因为抽烟变得有些哑, 在烟雾缭绕的刑讯室里听起来格外寂寥。

白毛看了他一眼,嘴角都没动一下。

“你妈呢?回去看过他们没有?”老严摁灭了香烟, 语气像是闲话家常。

白毛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 嘴角动了下, 眼神里都是讥诮:“用不着对我用这招,招安的招数我了解的比你都多。”

老严嗤笑,安静了一下又笑了一声。

“你怎么会以为我们还会想要招安你?”老严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盯着白毛的眼睛, “三条人命, 你觉得你还能有什么招安资格?”

“用坏了就丢了是么?”白毛笑了, “反正中国人多。”

老严闭眼, 牙根咬紧忍了几秒,把手里的那一叠资料丢给白毛的时候,手上仍然是用了力,一声巨响。

“这资料眼熟么?”纸张因为老严剧烈的翻页动作哗啦啦的响,白色的纸反射着刑讯灯的光,白毛眯了眯眼,避开。

“你们做卧底的时候都看过,每一个反水的卧底被抓进来后说的话,第一句就是用坏了就丢。”

“没人逼你,没有人发现过你是卧底,你的卧底过程没有那么惊心动魄。”

“你只是爱上了游走在法律之外的感觉,打人杀人用偷来抢来的东西换钱,再用这些钱去走你父亲的老路。”

“不用训练,不用遵循规矩,不用定期向对接人汇报。”老严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想着要回来。”

白毛倏然抬头,浑浊的眼底已经不再看得清情绪。

“回不来了,路是你自己走的。”

就像当初选择了卧底这条路一样,走远了走岔了都是他自己走的。

“三条人命,第一条的证据最多,凶器、指纹、甚至现场监控都是铁证;第二条留下了凶器、伤口;第三条只剩下伤口。”

“三次杀人,你留下的证据越来越少,杀人时候的印记却越来越明显。”

“你学过刑侦,你不会不知道,这是一个已经上了瘾的连环杀手演化的过程。”

“对生命没有了敬畏心,你已经不配做人。”老严站起身拉开刑讯室的大门,“你没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放在桌上的纸笔,你可以用来写许成龙的犯罪记录,也可以用来写忏悔书。”

“不过我觉得,都没有必要。”

“你的陈述和证词都不再可信,对我们来说,你不是用坏了,而是已经死了。”

老严关上刑讯室的大门,留下了那半包烟。

白毛哆嗦着抽出了一根香烟,因为没有打火机,他把烟塞到嘴里嚼了两下,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出了一点苦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