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8 我的弟弟

“他不聪明,很平凡,长的最多耐看,正因为有我这么个优秀的姐姐,愈发衬托出他的平庸无奇,然而弟弟并没有因此妒恨姐姐,反而对她关怀备至,也渐渐接受自己的平庸,姐姐很多时候都恨铁不成钢,希望他能振作起来,做一个有脾气的男孩,将来成为一个有脾气的男人。于是开始欺负他,抢他东西,挨爸爸揍时在旁边落井下石。”

“可他仍然对姐姐好的掏心掏肺,把最心爱玩具送给姐姐时,那种怯怯的,小鹿一样渴望得到喜欢的眼神,深深刺痛着姐姐的心。小时候的阿泽是很怯弱的,只知道跟在我身后玩,小学被人抢了妈妈新买的铅笔盒也不敢吭声,还得叫我这个姐姐替他找场子。”

“有一年,那年我小学五年级,他三年级,小豆丁一个,我们放学回家的路上,有一伙男孩欺负我,他们扯我的头发,抢走了我的书包,把里面的书统统倒出来。说我不和他们做朋友,就天天找我麻烦,还有人掀我裙子我能做的只有哭,没人来帮助我,谁都指望不上,难道指望三年级的小屁孩?”

“但你知道么,在我最害怕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三年级的小屁孩,他站在我面前,哭着说不要欺负我姐姐,然后和他们死打。”

秦宝宝脑海里浮现往昔的画面,画面里,矮矮的小个子再一次次拳打脚踢中摔倒,却咬着牙站起来,和那些比自己高一个脑袋的男生死打,明明很害怕了,明明被打的想叫妈妈了,可他不肯退缩,流着泪咬牙发狠,就是死打。

身后的女孩哭花了漂亮的小脸蛋。

哪怕过去十几年,这个画面依然日久弥新的储存在秦宝宝记忆里,那是她和弟弟最珍贵的回忆之一。

“从那一天起,我对他的感情开始悄悄变化,这是我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在那之后,弟弟对姐姐的好,在她心里不再是纯粹的亲情,不纯粹,但很甜蜜。他对姐姐始终心怀温柔和谦让,什么都由着我,什么都让着我,嘴上经常抱怨父母的宠爱让我养成一大堆坏毛病,却从不自省,其实他才是那个最宠姐姐的人。”

“这些年来,姐姐对他越来越依赖,最痴缠的时候甚至觉得这个世界只要有他就够了,其他的都无所谓。前几年他第一次交往女朋友,兴冲冲的跑回来跟我炫耀,你知道那时我什么感受?”

“痛,痛的想死,就像今天这样。”秦宝宝捂住心口,哽咽道:“痛的不想活了。”

王子衿沉默着,事情到这里,所有的语言都不管用了,她听着女孩喋喋不休的回忆往事,坦诚又深情的吐露心事。

那是一份在心里发酵了十几年的感情,打开盖子的那一刹那,闻到的却不是芬芳,而是锥心的痛楚。

任何说辞和辩解,在这份感情面前,突然就苍白无力。

同时,王子衿也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怂了,她是第三者没错,她插入这段不应该的爱情里面,既突兀又不和谐,不和谐到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多余。

所以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应该怂的。

“子衿”

不知何时,这个总是没心没肺的女人,已经泪流满面。

秦宝宝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十三年,我爱了他十三年,那是我的一生啊。求求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啊”

时间是凌晨一点半,路灯照亮宽阔的高架路,王子衿驾驶着红色小宝马,行驶在略显冷清的高架路,目光直视着前方,瞳孔里的焦距时而散开,时而收缩。

她显得心事重重,其实是在脑子里推演着待会儿的战局,是该表现的强势,还是温柔的开解,答案是后者,嘤嘤怪和她弟弟一样,属于出软不吃硬。

可感情上的事,太软了并非好事,该硬的时候你还是得硬。

所以待会随机应变。

王子衿觉得自己是百战不败的将军,正独自奔赴战场。

事实上,从小到大,她一直是这方面的常胜将军。

爱情对任何女人来说都是一个战场,每个女人都要有守卫爱情的觉悟和决心。

下了高架路,再开十分钟就到那个小窝了,王子衿在穿梭红绿灯时,险些和侧方的一辆大众轿车相撞,幸好双方反应都快,急刹了。

大众车驾驶位的玻璃降下来,司机探出头就是劈头盖脑的一顿骂。

王子衿抬头看去,才发现已经是红灯了,她不知不觉中闯了红灯。

拍了拍自己脸蛋,振作精神,不理会司机的哔哔,狂打方向盘,绕过大众车,扬长而去。

开车进入小区,她打开车顶的灯,拉下遮光板的镜子,把自己一头末梢带卷的黑色长发束成马尾,王子衿通常不束马尾,因为秦泽说束马尾会显得她脸大,虽然是玩笑性质,她却听进心里了。

但马尾会让她增添一股简洁和干练气质,从而看起来强势。

做完这一切,王子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驱赶出所有不利情绪,熄火、拔钥匙、锁车门,一气呵成,她大步流星走向居民楼,背影像极了孤身奔赴战场的女将军。

推开那扇熟悉的门,客厅里灯光亮堂,秦宝宝站在窗边,无声的眺望着满城灯火,如果王子衿的背影是带着决然迈向战场的将军,那她就是失落的女王,孤单又落寞。

王子衿顿住,默默看着她,秦宝宝望着夜景,她望着秦宝宝的背影。

王子衿脑海里,突然就浮现秦泽的那首“不要说话”,里头有句歌词很应景:愿意,用一支黑色的铅笔,画一出沉默舞台剧。

在这样的气氛中,她猛然间发现,自己准备的所有台词,似乎都不适合用来做开场白。

这场沉默的舞台剧中,她觉得有几分压抑,以及莫名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