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孤单的时候,总会渴望家人的陪伴。容凉所做的这一切,也不过是想他的父母能多多陪着他而已。
可是,这个理想注定是不能实现的。容戬要忙着巩固地位,容夫人要操持家业,他们有那样的多不可放下的责任,家族的重担在某定程度上,也许会比他们随时都会没命的儿子重要得多。
心头酸酸的,冰清还是忍不住的问道:“他们来了没有?”
明明自己已经猜到结果,却依旧固执地想要从他的口中听到答案。
也许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当,也许她要的并不是一个答案,可是她还是开了口。
容凉笑眯眯的望着冰清,“你猜?”
每每这个时候,容凉都会转移话题,来遮掩他不愿去讲述的结果。
冰清听着这几个字已经知道了答案,纵然已经料到了,可还是有些难过。其实不应该难过,她不是已经经历过也明白过了吗?
比如,她的婚事。
任何子女跟家族的利益比起来,都是值得去牺牲的。
忽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戚,冰清觉得自己好像对容凉太冷硬了些,也许她可以尝试着靠近他,相信他。
纵然这个世上,爱情是最虚无缥缈的,可是还是很想努力去抓住它。
自从那天容凉讲述了自己的童年,忆苦思甜了一回,就发现冰清对他的态度不一样了。好像两人又回到了那段温暖的时光,也许只需要一个微笑,一个眼神,他们就会明白彼此的需求。
到了庄子上,冰清也没有再把容凉拒之门外。
这就好像是一个美好的信号,所有跟着来的东苑人都大大的松了口气,主子和好了,作为奴才的才有好日子不是?
庄子上的饭菜也许没有府里的精致,但是胜在新鲜跟新奇,冰清的胃口也跟着好了很多,面上的笑容就如同雨后的彩虹,带着炫丽的色彩。
在庄子上呆了半个多月的时候,玉墨带着仆人住进了自己的庄子,第二日就送了拜访的帖子过来。
冰清看着手里的大红帖子,笑着在棋盘上落了一子,这才对着容凉说道:“溯夫人的拜帖,没想到她居然也会在这种时候到庄子上躲清闲。”
几个月……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山庄里住几个月,冰清忽然有点沉默。她知道,这山庄里不会真的只有容凉一个人,会有很多伺候的佣人,会有给她看病的郎中,这里每天都会人来人往,可是那么多往来的人中,没有一个是他的亲人。
那么小就要忍受孤独,冰清忽然真的觉得有点心疼,“你在这里呆了那么多的光阴,你带我去走你走过的那些地方,好不好?”
“为什么要走我走过的地方?”容凉顿住脚转头看着冰清,黑幽幽的眸子里一闪一闪的星光,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去沉醉。那微勾的唇角,就像是一坛深埋地下的陈酿,散发着馥郁的芳香,吸引着她的灵魂。
冰清大约没想到容凉会问这个问题,不由得一愣, 她只是想要下意识的去走一走他曾经走过的路,却没想为什么?
是啊,她怎么会这样做?这样的事情真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少了些理智多了几分冲动。忽然之间,冰清也有些茫然。眉心轻轻的蹙在一起,点漆的眸子幽幽暗暗。
容凉微微一笑,没有继续逼近,自己主动转移了话题,笑着说道:“你是第一个想要重复我曾经走过的地方的人,清清,我很开心。”
“为什么?”冰清只是条件反射的随口反问,等问出了口,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个问题好像跟方才的话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不由得脸色微红,别开眼睛去,看着旁边不肯将眼神落在容凉的身上。
“一个人想要重复去走别人曾经走过的路,是因为想要看那些风景,还是先要走他曾走过的地方,重复他的脚步?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去想的,如果换做是我的话,我走她走过的地方,只是想要更好的接近她,了解他,拥有她。”
冰清再迟钝,也觉得这话实在是太有含义了,垂着头不说话,却是先一步往前跨出了一步,一抬头却有些尴尬,正处在一个岔路口,该往哪边走?
冰清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又不愿意这个时候去看容凉,总觉得自己在他跟前就像是被看得十分透彻,站无可站,十分的局促。
容凉此时牵着她往右拐,边走边说道:“从这边走过去,有一个小小的莲池,这个时候没什么好的风景,不过等到菡萏盛开的时候,满池的粉色花朵争相盛开,就像是天上的五彩祥云,特别的美。每年到夏天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住上一段日子。”
冰清听着容凉的描述,眼前就好像是已经有了那种景象在脑海中,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那样的美没有尽头一般,让人心生向往。
“司徒家也有莲池,但是并不是很大,花开的时候,我也喜欢坐在亭子里静静凝视。以前的时候阿晚也会在夏天故意给我送信,让我写帖子请她做客。这样的话她就能来我家赏荷,我们两个可以静静地坐一下午,一句话都不说,却又觉得什么话都说了。”冰清忆及往事,神色又恢复了如常,眉眼间全是甜甜的笑。
只看着这笑容,容凉都能感受到那个时候的冰清是快活的,天真的,带着对人生的美好幻想的。
人这一生总会有这样的一个阶段,对有的人或者事物,都有近乎于完美的幻想。可是,这种感觉会随着不断的长大而渐渐的消失,是很真实很残酷却又无法躲避的。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我少时最是喜欢这种高尚的品格,总觉得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要清清白白,堂堂正正,挺直脊梁做个男人。”
容凉的声音柔柔的,就像是三月的春风,如同情人的手,拂过人的脸颊。让你的心灵也会跟着升华、沉淀,可是细细听去却又觉得心口有那么一点点的堵塞,被什么轻轻地撩拨,想要努力去压抑,却如同洪水过境,压服不住。
冰清先是一愣,抬头仰视着容凉,忽然就笑了,然后问道:“现在呢?”
“你先告诉我你在笑什么?”容凉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好笑的,人初生于这天地之间,对于万物都是抱着最虔诚的心态去感知,去体会,觉得什么都是美好的,良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