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忙应声去了,冰清自去了屏风后面换上舒服的家常小袄,散了发髻,随意的绾了一个纂儿,就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传来。
冰清有些疲累,毕竟是忙了一天,这一天下来一直要保持着笑容,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件劳心劳力的活。
桃枝端着茶盘悄悄地走了进来,给冰清奉上茶,想要说什么,最终也没敢说出口,又悄悄的退了下去。
冰清自然发现了桃枝的不对劲,不过这个时候没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她还是比较相信自己人的说词。等到问过含玉之后,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这样的冷天的,罚丫头跪在外面的石板上,这样的事情可真不像是容凉会做出来的。究竟蕴柳做了什么惹得容凉这样性子的人都能下这样的狠手处罚一个丫头。
桃枝的欲言又止,让冰清心里也有些古怪的感觉,桃枝跟蕴柳都是太夫人那边送来的,正因为这样,事情反而有些棘手。不管是谁处罚了蕴柳,去跟太夫人说这事的人都会是自己。她们婆媳的关系如今刚有点转机,她可不想就这样被人给算计了去。
真是一时一刻也不消停。
冰清皱了皱眉头,墨玉就跟含玉走了进来。
“见过夫人。”两人行礼。
冰清看着含玉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含玉:“你在家中留守,蕴柳怎么惹怒了大爷?”
含玉听着冰清的问话,面上就带了不屑之情,开口说道:“本来大爷都已经吩咐了不让人打扰,可是蕴柳却还是换了新衣,敷了脂粉,端茶进来。结果不知道她在屋子里做了什么,就被大爷罚跪了。”
冰清听着这话,看来含玉确实不知道屋子里出了什么事情,毕竟容凉先吩咐了不许人进来打扰。而且含玉很会讲重点,换了新衣,敷了脂粉,这点就有些意思了。
冰清转头看着内室,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忽然浮上一些比较怪异的情绪。要说起来,这样有些野心的丫头,只要颜色稍好,主动献媚,没见过哪个主子会拒绝的。
现在容凉的身子的确比前段时间稍好了一些,难怪有人稳不住了。
这些事情冰清之前都很明白,这个世上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不是谁都能有夜晚的福气跟运气,能让皇上三千弱水只取一瓢。
万万没想到,容凉居然会这般做……
冰清一时间心头有些复杂的感受。
含玉跟墨玉一时也不敢说话,看着冰清的神色,恭敬的立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墨玉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夫人,您莫伤心,大爷心里是有您的,不然也不会让她罚跪了。”
冰清听着墨玉小心翼翼的话,知道她误会了,不过也不解释,只是笑道:“行了,你们去忙吧。”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弯腰退了下去。
冰清随手拿过昨晚上放在大榻上的书,斜倚着软枕细细的看起来。可是……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心里头就像是缠了一团乱线一般,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
容凉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蕴柳不够美还是不喜欢她的性子?
不能怪冰清往这方面想,实在是真实的很少见到主动将美色拒之门外的,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蕴柳并不是容凉喜欢的类型。
可是心头有些怪怪的,心里好像沸腾着些什么,却又捕捉不到,着实让人有些心神不定。
屋子里烧着地龙,暖暖的如同春天,因为容凉身子较弱,他们这边的地龙烧的比太夫人那边还要暖和。因此冰清虽然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袄子,却丝毫不会觉得寒冷。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墨玉轻手轻脚进来点灯,走到冰清身边低声问道:“夫人,蕴柳还在外面跪着呢。”
冰清回过神来,轻叹一声,“让她起来吧,找个郎中给她瞧瞧膝盖,天寒地冻的肯定冻坏了。”
墨玉轻轻应了一声,毕竟是太夫人那边的人,也不好太过了。夫人也是为难,人是大爷罚跪的,要是少夫人一回来就让人起来,难免会让人觉得对大爷不敬。可是要是继续跪下去,又会让太夫人心里不舒服,毕竟人是那边送来的。所以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她才进来提醒一下,为了堵住悠悠众口,面上情面还是要做的,虽然心里不乐意。
“是,奴婢这就去。”墨玉带着笑倒退出去。
冰清下了榻,汲上鞋,这才抬脚往寝室走去。屋子里黑黑的,伸手拿过火折子,点燃了床边上的八角宫灯,顿时便亮堂起来。橘色的灯光,让人的面容都变得柔和起来。
伸手将床帐撩起来挂在镂空雕花的玉勾上,这才侧身坐在床边,沉眸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不曾想却对上一双黝黑黝黑的眸子。
冰清唬了一跳,“醒了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猛不丁的怪吓人。”
“我在等你什么时候进来。”容凉看着冰清缓缓的说道。
冰清打量着容凉的神色,只见他一双眉微微皱着,又黑又亮的眼睛里带着些复杂让人看不透的东西。似是有些倦怠,她想这不是一个睡醒的人该有的神色,倒像是从未入睡,才有的疲惫。
“你没睡着?”冰清下意识的问道,也有些不悦起来,这人什么时候才会努力保重自己的身子,把这事儿当成一回事儿。
“你看出来了?”容凉的心情一下变得好了起来,眉眼弯弯,像极了柳梢头上悬挂的月牙。
冰清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又高兴起来了,只觉得容凉的性子也有些古怪,想了想便说道:“当然看得出来,你睡醒的时候,眉峰是不会蹙着的,哪怕你心情不好的时候。”
“原来夫人这般了解为夫。”容凉这下子连嘴角都弯了起来,眼中闪亮的光芒似星辰,驱走了先前满布的阴霭,仿佛连整间屋子都弥漫上了喜悦的气息。
冰清的脸瞬间又红了,这人时时刻刻都想着要 她一回。
不由得横他一眼,却不知道自己这一眼好似流波婉转,又羞又窘的样子当真是令人心神大动。
容凉自己轻轻的坐起来,只是抿着唇笑,斜倚着弹墨软枕,一派慵懒的气息,眉眼间不知何时笼上一层从不见过的痞气。
冰清想要把手抽回去,奈何对方虽是个病秧子,这会儿力气着实不小,竟没能成功,越发的觉得窘迫了。
再这样下去,冰清都会觉得自己的脸要燃烧起来。忙轻咳一声,开口说道:“我已经让蕴柳起来了,你罚也罚过了,气也出过了,毕竟是母亲送过来的人,也不好继续让她跪着。”
“嗯,夫人看着办就行,不过是个奴才。”容凉不怎么在意,他更有兴趣的是冰清此时的神情,比平日端庄的样子多了几分生动。,大约就是这样的。
冰清满口的话顿时咽了回去,还以为容凉怎么也会问两句,谁知道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完事了。
一时,又呆愣在那里。
“哦。”冰清好久才挤出这么一个字,越发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要是她说去给太夫人解释一番,就怕他又来一句,夫人做主就是,那她就是无颜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