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清睡觉本就浅,便被惊醒过来,掀起帐子,晕黄的灯光照了进来,却看到容凉有些苍白的容颜,额头上密密实实的一层冷汗。
“怎么了?”冰清忙拿过自己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容凉的额头,便要穿衣下床让人喊郎中来。
容凉忙扯住她的衣袖,面上带着几分尴尬,“晚上吃多了,肚子胀……你别找郎中,要是被人知道,又要被笑话了。”
“……”冰清顿时无语,又是可恨又是可笑的看着容凉,奈何最终还是败在他可怜兮兮的目光下。
不能请郎中,但是冰清也不能就这样不管,忙喊了墨玉进来,让她悄悄的熬一晚浓浓的山楂水来。墨玉一愣,不过并未多嘴问,而是快速的去准备了。
冰清又放下帐子,轻轻地给容凉揉着肚子,虽然有些不适应,觉得羞怯,但是又不能看着他难受不管。只能先这样缓和,为转移注意力,故意埋怨两句,“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会吃撑。”
容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肚皮上那柔软无骨的小手,在自己的身上轻轻地揉着,他觉得要是能让她这般的关心自己,靠近自己,肚胀什么的都能忍了。
“我只是开心。”
“开心就能吃撑了?”冰清真是恼极,“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好,还这样的不经心,要是以后开心,难道你都要吃撑不成?”
“好凶!”容凉低声呢喃,可是嘴角却带着温柔的笑意,眼睛一闪闪的好似天上的星子。
冰清大 ,她……名门淑女,素来是温柔娴淑的典范……居然朝着一个病人发怒。
若是以前,她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可是方才,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在鼓胀着,这样的话一下子就讲出来了。
关心则乱……不外如是。
原来,她是关心他的,只是什么时候自己会这样的呢?
冰清不再说话,今天的事情已经让她两回窘迫了。
容凉,大概就是她的劫难,不然的话,怎么会这般的失宜。
瞧着冰清红透的容颜,容凉柔声说道:“冰清,我……很开心。”
冰清一愣,手下的动作一顿,开心什么?
“我想好好活下去,想要努力试试看,我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容凉第一次在冰清的面前说这样的话,这些话压在心里很久了,今日瞧着冰清因为自己生病的恼怒,忽然觉得这些话不该继续压在心底,也许某一天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可是他想让她知道,在他的心里,她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他想要共白首的那个人。
眼眶微酸,眼底泛红,冰清忙转过头去,掩饰自己的失态。
想要努力试试看,好好的活下去。
这样的一句话,听的人有想哭的冲动。
身体健康的人,是无法体会,随时都会面临死亡的人有的恐惧。
“你自然是要好好的活下去的,我又没有当寡妇的癖好。”冰清努力让自己的神态随意些,可是讲出来的话,还是有些僵硬,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怜惜跟心痛。
容凉去了净房净脸洗手,等到出来的时候,红木圆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依旧有一道冰清吩咐厨房做的药膳,散着淡淡的药香气。
容凉在冰清的身边坐下,含玉跟桃枝里在两人身后为两人布菜。刚拿起筷子,容凉便说道:“你们都下去,这里不用人服侍了。”
桃枝一愣,抬眼看了看容凉,这才退了下去。含玉则是直接退出去了,嘴角还带着大大的笑容。
丫头们都退下去了,容凉亲手拿起斗彩缠枝纹小碗,给冰清盛了一碗粥放在她前面,笑着说道:“夫人最近照顾为夫辛苦了,多吃点。”
冰清垂着头也不看他,最近容凉怪怪的,总是对她格外关心的样子。虽然垂着头,冰清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面色微红。
容凉看着冰清,眼中的笑意愈浓,自己也盛了晚饭,慢慢的吃着,突然开口问道:“夫人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冰清愣愣的看着容凉,“你怎知道?”
“夫人的面上都写着呢。为夫怎么会看不出来?”容凉浅笑,一双眸子带着柔和的弧度凝视着冰清,似是在等着她开口。
冰清觉得容凉这人要不是个病秧子,只是这份猜人心思的聪慧,就足以令人忌惮了。这一代的世家当真是人才辈出,自己哥哥盛名之下虽名不虚传,可是容家跟傅家的儿郎可也不是纸糊的。
“我是有件事情要跟你说。”冰清也不卖关子了,在聪明人面前还是实话实说的好。更何况这件事情本就是跟容凉有极大的关系,跟他们夫妻的未来有极大的关系。
容凉放下碗箸看着冰清,似是在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冰清看着他,神色郑重,“关于你前段日子身子虚弱,这里面还有个缘故。”
容凉挑挑眉,没有说话,只是那眸子到底是黯淡了几分。
冰清瞧这心里倒是有些不舒服起来,这人太聪明,自己这才说了一句话……他就想到更多,也许他想到的跟自己要说的差不了多少。
冰清也不犹豫,就把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本来这件事情是该禀给母亲,让她老人家做决断。只是毕竟是手足亲情,不管是查到谁身上,都是让人伤心的事情,所以我便想着把这件事情压下来,咱们自己多加精心。”
因为不知道容凉对自己两位同胞兄弟的感情,冰清当然不会一上来就表现出强势的姿态,这样的话说不定反而会弄巧成拙。这样和缓一些,正好试探一下容凉的态度。
他们毕竟是互不了解的新婚夫妻,彼此之间陌生,没有任何的信任基础,便是说话做事也要这般的小心翼翼。冰清想着慕元澈对夜晚的一腔痴情,心里不是不羡慕的。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可是得有那个福分找到自己的另外一只鸳鸯不是吗?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容凉看着冰清一字一字的问道,他知道冰清没说实话,事关他的性命,她怎么可能这样云淡风轻呢?
冰清给自己留余地,这样的做法再寻常不过。新嫁娘到了婆家,只有傻子才会在自己丈夫跟前说他家人的坏话,又不是脑子抽风了。
更何况冰清觉得自己现在有什么事情肯跟容凉知会一声,也已经跟自己一开始的初衷有所违背了。
她也已经尽力的做好夫妻的本分。
容凉听着冰清这话心里颇有些难过,至少在他看来冰清是有所隐瞒的,并没有跟自己说实话。可是反过来想想,自己却没有责怪她的理由,终究这桩婚事是委屈了她。
心里苦笑一声,一双眸子却怔怔的看着冰清,他这句话问出口,其实也带了试探的意思。
若她有心,想要跟自己过日子,也许会给自己一个真诚的答案吧。
冰清很意外,面上带着些许遮掩不去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