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休已经接连两夜没合眼,一双眼眸里满是血丝,此时怔怔的看着远方整齐待发的西齐士兵,满脸凝重,那一张四四方方的国字脸上布满着浓浓的杀气。
熙羽跟在郦相的身边,小小年纪第一看到这样的场合,这浓密的夜色就像是一头野兽张开的大口,散着危险而又致命的气息。城下,秘密布布的火把照亮了半片天空,好似天上的星子璀璨耀眼。
“怕不怕,儿子。”郦相柔声问道,伸手拍拍熙羽的头,连着几日的守城,让这位年岁不小的丞相此时满布沧桑。一双眼睛望着远方盔甲鲜明的敌军,那锋锐的武器闪着凛冽夺命的气息。
“不怕。”郦熙羽头也不回的说道,小小的声音里满是坚定勇敢。
“虎父无犬子,小国舅好样的。”樊休大笑道,一双虎目扫过众人,大声说道:“小国舅年岁尚小,尚且勇猛如此,我等六尺大汉难道还不如一小儿?大家说是不是?”
“是。”众人齐声应道,豪气冲天,将满身的疲惫统统散去,再一次的打起精神抵御强敌。
熙羽笑着看着樊休说道:“樊大将军,昭媛娘娘让我问一句,此次守城有几分把握可能挡住敌军?”
郦相皱眉不语,一旁的司徒征也是一脸黯然,他们都已经能猜得到这次的结果。敌军此次参与攻城的兵士比前几次都要多,可见是要决战一举拿下。他们所剩的兵士已经不足四万,只能是抵挡一时算一时,能拖多久拖多久。
“敌军来势凶猛,末将自当会竭尽全力。”樊休只能这样回答,因为他自己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熙羽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樊休说道:“将军不用颓丧,昭媛娘娘说了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柳暗花明。”
樊休等诸人虽然知道夜晚颇有气魄胆量又大还不怕死,可是,这攻城之战可不是一个人就能改变结果的事情。一个人如何能跟千万大军相比肩?到底是深闺女子,纵然有些机智也只是小打小闹。
不过这些话樊休是不会说出来的,只是看着熙羽笑了笑:“小国舅还是先回柔福宫跟娘娘汇报一声,攻城战马上就要开始了,到时候末将可没有办法护的小国舅周全。”
樊休说的是实话,郦熙羽是郦家仅剩的一根独苗,自然是要格外的看重。
熙羽皱了皱眉头,马上就说道:“将军不用顾及我,我先回柔福宫一趟,很快的就回来跟将军一起御敌。家父这把年纪还披甲上阵,熙羽虽然年虽不大,可也不是缩头乌龟,会跟大家一起共守城池。”
熙羽小小的脸上,此时一双眸子格外的清明,眉眼之间的坚毅更是令人动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十岁的小娃娃会说出的话。
司徒征看着熙羽,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看着郦茂林说道:“镜儿在西齐下落不明,如今熙羽也要跟着咱们一起面对此等危机,当真是我世家的灭顶之灾么?”
代代传承才有希望,可是世家的下一辈的领军人司徒镜下落不明,熙羽此时又跟着他们身陷险境,若是这两人都没了性命,那世家以后当真是注定要没落下去了,难怪一向心高气傲的司徒征这个时候也唯有苦笑一声。
“国将不保,岂能苟活?”夜晚大怒,反手一转,将手里的尖刀狠狠的刺进敌人的腹中,还带着温热气息的鲜血在大雨中流淌一地。
冷沁看着夜晚那熟练的动作,眼孔不由得一滞,娘娘居然会武功?她可没听皇上说起过。
樊休此时大步多来,一身玄甲早已经沾满鲜血,瞧着夜晚拼命的架势,大喊道:“娘娘,还请您速速回宫,这里实在是太危险,微臣一定会死命护住城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决不让百里晟玄小贼踏进一步。”
郦相跟司徒征冒雨而来,两人也是颇为狼狈,浑身的衣衫早已经湿透,两人手中都拿着一把长剑,齐来劝说夜晚回宫。
夜晚怒道:“国将不保,城将被破,本宫决不后退!”夜晚伸手抚上肚子,大雨劈啪作响,模糊了人的视线,可是那死亡的逼近却令人的触觉更加的敏锐。夜晚看着城墙上所有的人大声喊道:“本宫决不后退一步,誓与京都共存亡。所有大夏的二郎们,想想你们身后的父母兄弟姐妹,想想你们曾经温馨的家园,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被大齐践踏?你们效忠的皇,正在前线拼命御敌,身在后方的我们,绝对不能让我们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流血还要流泪,是个汉子,是个男人,就要拼尽最后一滴血,决不后退一步!”
“护我家园,决不后退!”
“护我家园,决不后退!”
“护我家园,决不后退!”
一阵阵的呐喊声从城墙上远远地传了出去,气吞山河,杀气凛然,让所有的西齐兵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凝视着那城墙上无数染血继续拼杀的大夏士兵,那股子拼命的架势,更是令人不由得后退,不敢前进。
雷声鸣鸣,闪电裂空,大地颤动,狂风撕卷着大雨,不管是攻城的还是守城的,都是倍感艰辛。
远远的传来收兵的号角,西齐兵如潮水般缓缓地退去,大雨渐渐的停止,泥泞的大地上,一片狼藉。夜晚此时一根紧绷的弦骤然松了下来,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的倒在了身后冷沁的身上,迷迷糊糊间只觉得周围无数惊喊声传来,而她却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夜晚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一旁的云汐惊喜的喊道:“韩太医,娘娘醒了。”
紧接着就有脚步声传来,夜晚想要坐起身子,却觉得浑身乏力,头晕目眩的厉害。
韩普林给夜晚扶过脉,浅浅的松了口气,看着夜晚忍不住的说道:“娘娘怎么能不顾自身安危居然敢上阵杀敌?你便是不顾惜自己,也得想想肚子里的孩子,亏得娘娘身子养得好又束了腹,不然后果简直不敢想,若是娘娘还要一意孤行这般的不顾惜身子,微臣便再也不敢替娘娘扶脉。”
难得听到韩普林这样的温润男子也有这样声色俱厉的时候,夜晚想要挤出一个微笑,才发觉脸颊僵硬的厉害,淋了雨又动了手,整个身体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难为你了,只是若是城破了,我也不过是阶下囚,你以为西齐人会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夜晚缓缓的说道,声音嘶哑很是难听,喉咙也隐隐作痛,是在城墙上嘶喊得太多了。
室内一片安静,韩普林的手一顿,却是说道:“樊将军跟两位丞相都在拼命御敌,定能保住京都安危。”
夜晚苦笑一声,玉墨这是端着药碗进来了,云汐忙扶起夜晚,“娘娘先喝药吧,淋雨受了凉,这药是韩太医特意配置的,不会对胎儿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