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郡王府坐上马车后,张氏才露出苦笑,华夕菀刚才态度虽然客气,话也说得漂亮,实际上什么都没有答应,偏偏她还找不到继续开口的理由,她也没脸再继续求下去,当初自己瞧不上大嫂的出身,如今求到人家女儿头上,本就是一场笑话。
华夕菀没有让她吃闭门羹,已经算是有涵养。若是她,只怕还做不到这一步。
“母亲,夕菀已经答应帮忙,你就放宽心吧,”华依柳温言安慰道,“舅舅之事虽让人难以接受,可是你也要注意自己身子。”
张氏拍了拍她的手,看着她懵懂的双眼,不好明说华夕菀刚才那些话只是面上好听,实际上帮不了什么忙,于是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
以往她觉得自己女儿相貌虽不如华夕菀,才华不如华楚雨,但至少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如今与华夕菀相比,她才发现自己把女儿养得太过单纯了一些,日后出嫁可怎么办才好。
正院中,华夕菀与晏晋丘用完晚膳后,坐在外面的石桌旁一边赏月,一边闲聊。
华夕菀嫌石凳坐着不舒服,所以特意让白夏加了一个软垫,她单手托腮,看着天际皎洁的月亮,懒洋洋的只听不说话。
“我幼时与庶弟打架,差点掉进府中的池子里,”晏晋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吹了吹后轻啜一口,“后来父王故去,庶弟与我分府时,我让人填了那个池子。”
别的府上庶子在嫡子面前就算不是鹌鹑,也也差不多了,这显王府的嫡子庶子竟然还能打起架来,还真有些意思。
仿佛知道华夕菀心中所想,晏晋丘闲适的摩挲着手里的茶杯:“我母亲去得早,又因为自小养在皇祖母膝下,所以与胞姐并不亲密。回府后,因为是府中唯一的嫡子,下人们也多爱奉承我,倒是让胞姐与庶弟心里不甘,一来二去便闹了起来。”
“后来呢?”华夕菀看了眼晏晋丘嘴角挂着的笑意,“公公知道此事吗?”
“他虽然疏于管理后宅,不过这事还是知道的,”提到显王,晏晋丘语气很是平淡,“后来庶弟与胞姐被斥责,庶弟的母亲也被父王厌弃。为了避免出现嫡庶不分的情况,父王对庶也也越来越疏淡,临死前也言明只分给他一成财产。”
这事说起来风淡云轻,似乎与晏晋丘也没有什么关系,可华夕菀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温文尔雅的男人,莫名察觉到一股不可言说的寒意。
果不其然,华夕菀与晏晋丘刚进府门,就有下人来报,华府二太太到府上近两个时辰了。
“我知道了,”华夕菀不等晏晋丘开口,直接道:“晋丘事忙,二婶那里我去看看。”这事只有她出面要简单许多,若是晏晋丘牵扯进去,推脱起来就不是一件容易事。
平时这个时候舍不得离开华夕菀的晏晋丘当下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就带着木通等人去了其他院子,也就等于说把事全权交给华夕菀做决定。
“我去书房,有什么事让人来通知我。”晏晋丘就差没直接说,别怕事,就算有什么事情还有他顶着。
华夕菀点头,然后让下人去告诉张氏,请她到侧殿稍等,自己去内室更衣后再去见客。
“郡王妃,二太太现在过来,会不会是为了张公子被谋杀一事?”紫衫用挑选一支蝶翅金玉钗给华夕菀固定好发髻,“二太太向来自诩书香名家,瞧不上我们家太太武将世家出身,现在又何必来求人?”
“人生在世,难免要遇到折腰的事情,所以平日不要自恃身份看低别人,老人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便是如此,”华夕菀没有责怪紫衫把话说得难听,她这位张二婶平日里的做派有确实让人不大看得上眼,只学会了读书人的清高,却没有读书人的风骨与才华,又有什么可骄傲的?
佩好耳饰,华夕菀摸了摸血玉坠,漫不经心道,“走吧。”
她这人心眼实际上并不大,这些年张氏对母亲轻慢的态度她都看在眼里,这样一个“亲戚”,她若是能以德报怨,那才是怪事。
郡王府前殿偏厅,张氏看着厅内的摆设,捧着茶杯的手有些发抖,以往清高无尘的姿态消失得无影无踪。华依柳见她这样,握住她的手道:“母亲,你先别急,堂姐很快就要过来了。”
“依柳,等下你跟郡王妃好好说,她待你们这些姑娘一向很好,你说的话她一定会多考虑的,”张氏心里清楚,自己这些年对待大嫂轻慢的行为被华夕菀看在眼里,这些年这个丫头虽然不是爱多话的性子,但是从她对自己疏淡的态度可以看出,她是把这些事情记在心里的。
华依柳心里微苦,母亲今日带她出来,大概就是想让她向堂姐求情。听着母亲的嘱咐,她却觉得有些难堪。都是华家的女儿,她因为外祖是名家张氏,求亲的人几乎踏破门槛;华夕菀这个侯府嫡女反而因为外面的传言,加之因外祖是武将世家,不受书香人家所喜,所以一直以来乏人问津,她虽觉得外面的那些谣言太过,但是内心深处却是隐隐暗喜的,不然去年百花节时,敏惠郡主向她打听谣言的真假时,她也不会故意引导敏惠郡主相信了外面那些传言。
她记得那天她回来后,心里又是后悔,又是为自己有这种想法感到难堪,直到几个月后皇上给夕菀赐婚,她才把心里的愧疚放下来,至少堂妹没有因为外面的传言而不如意,反而能嫁给很多女人都爱慕的显郡王,这是多少闺中女子求也求不来的事情。
原本她是高兴的,可是现如今看着高傲的母亲为了求夕菀办事卑躬屈膝,甚至连带着她也要平白矮一截,心中那份高兴渐渐变为五味杂陈,刺得她隐隐作痛。
就在华依柳愣神间,门外传来婢女们问安的声音,她抬头望去,只见几个美貌婢女簇拥着华夕菀走了进来,端得是花团锦簇,富贵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