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一种,好吃好喝的喂着一口猪,让它快快的长膘,然后好杀了过年的感觉?怎么,简太太这是嫌她长的慢了,养了这么些时候都还没到出栏的标准么?
只是简妍也不好自己开口问什么,便对着站在旁侧的白薇使了个眼色。
白薇刚刚见着珍珠从食盒里拿了这几样饭菜出来,也是一怔,心中满是纳罕。这会见着简妍对她使的眼色,她心中自然是明白的。于是她便转身拉了珍珠的手,笑道:“昨儿个我得了一碟子玉皇李子,最是肉厚汁多的,心里正是舍不得吃,还放在那里没动呢。可巧现下你来了,可不是有口福的?来,来,快随我到我屋里去吃既个来。”
珍珠还待推辞,白薇已是吩咐着四月:“我记着前些日子姑娘赏了我们一罐子好茶叶?你还不快去顿了水来,泡给你珍珠姐姐喝呢。”
四月清脆的答应了一声,忙忙的掀开帘子去了。而这边白薇也是死活的拉着四月到了自己的屋里去了。
等她们都去了之后,简妍垂头望着这一炕桌的好菜,想了半日,依然还是不敢吃的,只是将手里的筷子放下了,反倒是走至一旁的梳妆桌那里,自拣妆的最下层抽屉里拿了两块花生糕慢慢的吃了起来。
这花生糕自然也是白薇从夏妈妈那里拿来的。自打周林认了夏妈妈做干娘之后,时不时的倒都会给她带些绒线布匹,乃至礼品糕点之类的东西过来。夏妈妈心中甚为欢喜,于是对着白薇也较以往好了许多。甚至哪怕有时候白薇就是不张口,她倒还是会主动的给了白薇一些糕点让她带回来吃。
一顿饭的功夫之后,白薇回来了。
简妍手里的两块花生糕已经是吃的只剩了小半块了。见着白薇掀了竹帘子进来,她忙放下了手里的花生糕,问着:“怎么样,可是套出了珍珠的话来?”
白薇摇了摇头:“并没有套出什么有用的话来。珍珠只说,昨日下午姨太太去了太太那里,两个人关着门说了好一会子话,随后太太便吩咐了下来,只说让拿银子给小厨房里的夏妈妈,让她每日都给您做些好吃的送过来。”
纪氏?
简妍伸手拿了那剩下的小半块花生糕,一面慢慢的吃着,一面脑子里却是在飞快的想着这事。
这些日子她每日的饮食寡淡之极,纪氏也并非是不知道的。只是说起来毕竟只是个姨母,总是隔着一层,便是她真的看出了什么来,真心心疼她,那也应当是一早就替她和简太太说情了的,何至于等到现下才来说?且简太太既然是一心想饿着她,以保持她的体态轻盈纤弱,只怕便是纪氏再是如何说情,她也是不会答应的,怎么现下纪氏一说,她倒是立时就答应了呢?
简妍心中其实是知道的,因着简太太在家里的时候毕竟是嫡出的女儿,纪氏是庶出的女儿,简太太心中很是看不上她的,没的纪氏现下说话她有个听进去的时候。除非
她心中忽然就一沉。
除非这话并非是纪氏所说,她只是受人之托来对简太太说这事的罢了。
而这般关心着自己每日饭菜寡淡与否,甚至说了这样的话之后简太太立时就听从了的人,她想来想去的,就只有一个人。
徐仲宣这到底是要做什么?他又到底对简太太说了些什么样的话?
仲夏之时,礼部官署院落里的那树紫薇花开的越发的好了。微风拂过,花枝轻颤,暗香浮动。
徐仲宣坐在靠窗的那一张圈椅里,面前黄花梨平头书案上摆放的是有关今年八月秋闱的文书。
只是他虽然是半垂着头,目光也只在这摊开的文书上,可心思早就是飞到了其他的上面去了。
自昨日和简妍在玉皇庙里有过那一场争执之后,昨夜他都不曾睡好,脑中反反复复的只在想着白日里简妍说过的那些话。
他先时太激动,完全就没有留意到,简妍在后来激动之时曾经说过两三句话,而那两三句话里的内容,真真是细思极恐。
不说他以前完全没有听说过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三观,小时这样的新名词,单单只她说的那句,自打我到了这个时代之后,所有的事都由不得我这句话,就已经足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了。
什么叫做自打我到了这个时代之后?难不成她原先本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徐仲宣下意识的就觉得这只是简妍在盛怒之下信口胡说的话而已。可是转念一想,人在盛怒之下说的话才是最真实的,因为这完全就是脱口而出,所以就来不及有一丝一毫的掩饰。那么,简妍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并非是这个时代的人?那她是什么时代的人?
徐仲宣自昨晚一直想到现下,依然还是觉得荒谬。毕竟他也曾让齐桑查探过简太太一家的来历,知道简妍是简太太生的,自小就生在简家,中间并不曾有任何变故,便是连想调包的机会都没有。
生于斯,长于斯,她怎么可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难不成竟是魂魄附身,内里的芯子早就是换了一个其他时代来的灵魂?
但他随即又觉得可笑,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实在是太荒谬了。若是真这样说,那借尸还魂这样的事岂非是真的存在?且哪里还有什么其他的时代,不过就只有这一个时代罢了。
徐仲宣一时就觉得,还是他多想了。这只不过是简妍盛怒之下口不择言所说的话罢了,为什么倒要这般的掰开了,揉碎了的去细想呢?压根就经不起推敲。
只是他心中始终还是存了一个疑,所以一双长眉便总是在蹙着,也没法如同往常一般心无旁骛的去处理公务了,总是会走神。
“徐侍郎,徐侍郎。”
耳中忽然听到有人在唤他,他回过神来,抬头望了过去,见着站在他书案前的那人圆头圆脸,面相看着甚是憨厚。
这人姓赵,是礼部的一位主事,官职正六品。
于是徐仲宣便对他略一点头,面上也恢复了平日里古井无波的模样,只是清淡的问着:“什么事?”
赵主事先是毕恭毕敬的对着他行了个礼,而后方才直起身来说着:“尚书大人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话要对您说。”
尚书大人吴开济有自己单独的一间屋子处理政务。徐仲宣闻言,对着赵主事点了点头,说了一声有劳,而后将手中摊开的文书合了起来,起身自去吴开济那里。
吴开济中等身材,四方脸庞。眉毛浓厚,双眼有神,望着人的时候感觉总是在笑一般,瞧着实在是和善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