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孙旺财便写了一个帖子,将简太太和简二爷的这事说了一番,末了又提了简太太是当朝礼部徐侍郎的亲眷,乞求大老爷高抬贵手之类的话,而后便经由那个书办呈到了县老爷的面前去。
县老爷一见这简太太竟是礼部徐侍郎的亲眷,且这事若是认真说起来,原就是简二爷的不对——当初分家的时候双方的财产都已经是分割清楚了,现下又来找的什么事?所以索性做了个顺水人情,将这场官司判了简太太赢。又发了传票让两个衙役拿了简二爷和他的三个儿子,只说是青天白日擅闯民居的,到县衙里去每个人各打了二十大板,只打得简二爷他们父子四人杀猪也似的叫个不住。等处理完这件事之后,他便立时修书一封给了徐侍郎,信中对这件官司的原委和个中原由语焉不详,只说自己在这件事里是如何的出了力之类的话。过了一段时日他收到了徐侍郎的回信,却是以公文的形式发过来的,纸上只有匀圆秀丽的四个字,秉公办理。
县老爷当时就蒙圈了,这徐侍郎的意思,到底是赞他这事秉公办理的好,还是让他秉公办理这件事呢?
而这边孙旺财虽然是给简太太办成了这件事,却是绝口不提他压根一分银子都没花的事,只说他是如何的求了人,一双腿都跑细了,嘴都说干了,才求得县老爷最后判了简太太赢。简太太一说,当即心中大喜,便又赏了他十两银子,只说是奖赏他这些日子的奔波劳累,却不知他早就已经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昧下了那一千两银子。
不想这整件事里周林也是参与了其中的。
因着早先简妍的叮嘱,周林平日里很是奉承孙旺财,孙旺财便将他当做了个心腹,许多事都不会避着他,甚至也让他出手去做。于是周林得了个空闲,便将这件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白薇听,由她转述给了简妍。
简妍一听,面上立时就透了几丝笑意出来。
“白薇,”她拉着白薇的手,两颊因着激动而有了些许潮红,“咱们终于可以让赵妈妈离开咱们身边了。”
而且极有可能从今往后她身旁再有不会有简太太、安插的明桩来监视她日常的一举一动。
白薇听了也高兴不已,问着:“那姑娘是打算怎么做?现下就去太太那里揭露沈妈妈儿子昧了那一千两银子的事和以往欺上瞒下捞了那么多油水的事?”
简妍却摇了摇头:“不,不用我们出面,也不要周大哥出面。你只需让周大哥悄悄的将孙旺财办的这事透露一点给钱来宝知道,然后咱们再在赵妈妈和翠柳之间推波助澜一下,到时她们两个自然就会互相狗咬狗,将这些事全都抖落了出来,我们到时隔岸观火就好了。”
四月年岁小,人又机灵,一张嘴惯是会哄人,所以一般人也都不会对她设防,有时一不小心的就会露了几句话出来给她。
于是没两日的功夫,简妍就知道简太太预备上京的日子定在了明年开春,而因着简宅里的丫鬟仆妇小厮原就多,她也是不打算全部都带上京的,于是便打算卖了一部分出去。
最先让牙婆来领出宅子的是简老爷的那些姨娘。
简老爷虽然常年流连烟花之地,并不常着家,但家里还是有几个年轻娇媚的姨娘。往常简太太管着家,这些姨娘已是在她手里吃了不少的苦了,苛刻饭食用度,过的连个下人都不如,而这当会更是首当其冲的就被简太太给发卖掉了。
简妍听了,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冷,而这也更加坚定了她誓不为妾的决心。
姨娘说的好听是半个主子,可也只是晚间是男人的暖床工具,由着他们对你没有半点尊重的亵、玩罢了,白日里却是和丫鬟差不离,主母坐着你站着,主母吃饭你看着,这样的日子有什么好?还不如做了个丫鬟呢,至少还有个能脱籍的盼头。
至于周林那里,过得几日却是传来了更为重要的一个消息。
原来简太太是下了决心,往后要带着儿子全心全意的在京城里扎根过日子,再也不愿意踏足这里一步的,于是她便想着要卖了现下他们住的这宅子。
只是这宅子却不是普通的宅子,而是简家的祖宅。
简家的这祖宅经过简家祖祖辈辈几代人的扩建修葺,却也修建的豪富。仅里面的屋子加起来就有个三百间左右的了,更不说假山亭子,花草树木之类的,至少也值了个六千两往上的银子。只是简太太现下急于脱手,价格便往下压了不少。
这样的现成便宜谁不乐意拣?于是消息刚一放了出去,立时就有房牙子带了人上门来洽谈,且最后都已经是谈妥了,卖方愿意出银五千三百两,买卖文书双方也都签了,只待明年开春简太太一家子上京的那日,买方就来收了宅子。
只是间壁住着的简家二老爷听了这事就有点不大乐意了。
简老爷这一辈原是兄弟两个,只是各自成了亲之后妯娌之间时常的为些小事犯口角,连带着后来兄弟之间也都不睦了起来。先时简老太太还在世,说不得大家也只能勉强在一处屋檐底下相看两生厌的住着,而等到简老太太刚一过世,灵柩还摆在家里没有抬出去,兄弟两个就商量起了分门裂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