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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千古江山万古情

“凤氏逆党指使御医令黄文尚谋害圣上,构陷湛王。送有孕之女入内侍寝,妄图冒充皇统,谋宫篡位。戮杀重臣,乱政误国,罪无可恕,当诛九族……”平淡而清晰的声音如一道冷冽溪流淌过原本慌乱纷纷的殿堂,所过之处似薄冰蔓延,人声落尽,话语寂然。

每一个人都静立在原地看着大殿之上的天后,是震骇,是惊讶,是质疑,是敬佩……然而有一人脸上却只见深深的疼惜。

伫立在殿阶旁的湛王,抬眸凝视。宫灯璀璨,华服美裳凤霞流金,她站在万人中央,光华耀目,却仿佛从来就不曾在此停留。

眼前仍是那个白衣素颜的女子,一颦一笑,是他一生难解的谜。他遇到了她,错失了她,却又在这一刻,真真正正拥有了她。

红尘万丈皆自惹,情深不悔是娑婆。

忽然,被禁卫押下的凤衍发出一阵大笑,似乎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事情,昂首向上喝问:“凤家罪无可恕,当诛九族!哈哈……难道你不是凤家的人,不是老夫之女,不在凤家九族之内!你以为就凭这几句话,凤家便会葬送在你手中吗?”

卿尘慢慢行至凤衍面前,淡淡一垂眸,清冽的光华直迫凤衍眼底,她微笑,轻声低语,一字一句只令凤衍听得清楚:“你错了,我谁都不是,我只是夜天凌的妻子。”她将声音一扬,拂袖转身,“我只是天朝的皇后,国贼可杀,逆臣当诛,便是凤家也一样!”

处心积虑眼见手到功成,凤衍此时离那象征九五之尊的宝座如此之近,却不料最后一步毁在一个女人手中。他心中恨极,戟指怒骂:“妖女!皇上早已重病不治,你与湛王内外勾结,谋夺皇位,难不成也想先奉兄长,再嫁其弟,悖礼?”

众臣惊哗,湛王忍无可忍,出声怒斥:“住口!”忽闻殿上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凤衍,你可敢将此话当着朕的面再说一遍?”

凤衍闻声如遭雷殛,猛地抬头看去。龙阶之上,金帷之后,竟是昊帝缓步而出。大殿四周华灯错落,金辉明耀,映得他一身衮龙玄袍峻肃孤傲,高高在上,睥睨众生,一抬眸,惊电般的目光穿透人心。

群臣乍见昊帝,喜出望外,韩渤等人惊诧之余竟哭跪在地,随着他们,殿前顿时乌压压跪了一片大臣,人人激动难言,唯有凤家党羽个个面如死灰。

夜天凌看向凤衍,冷声问道:“凤家九族的确不可小觑,但朕今天便是要葬送他们,你又能如何?”

他最为顾忌的、本已垂死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凤衍僵立殿中,手指前方,嘴唇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依稀听到御前侍卫统领卫长征、骠骑将军南宫竞、抚军大将军唐初等一一上前叩禀:“殿中当场羁押凤氏逆党共一百一十七人。华岳坊凤府重兵封禁,无一人得出。司州凤氏宗族尽遭抄没。汉中布政使凤卢、广安布政使凤誉革职待罪,都已秘密入狱……”最后,凤衍听到湛王平稳清朗的声音:“东海布政使凤柯纠兵顽抗,已被臣弟斩于剑下,文、现、琅、纪四州由漓王亲自坐镇,中书侍郎斯惟云、东海水军都督逄远率兵镇抚,军民安定。”

天翻地覆的动作竟没有一丝消息传回天都,天下在其掌心,四海为之倾覆。凤衍直勾勾地看着太极殿上那个冷峻迫人的身影,泰山压顶的恐惧毫不留情地将人打入深渊。他浑身一软,喃喃说出四个字:“凤家完了。”眼前只觉一片黑暗,先前的嚣张狂妄被那冰冷注视摧毁殆尽。那般雷霆手段,决绝而无情的清扫,让人就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兴起。昊帝安然无恙,皇后临阵倒戈,湛王兵逼眼前,他自知绝路在前,死期已到。

卿尘淡淡垂眸,一丝悲悯浮掠而过,与眸底冷静的光泽交替,化作一片幽深。“带下去吧。”她将云袖挥落,玄甲侍卫齐声应命。

不过片刻,太极殿中尘埃落定,所有疯狂与贪念,所有野心与挣扎,都在辉煌的光影中消失无声,淹没于皇皇钟鼓声中。

韶乐再起,群臣正襟叩拜。隔着金辉玉阶,夜天凌对卿尘伸出手,薄唇微挑,含笑凝视。

他傲岸的笑容停驻在卿尘眼底,盛起绝美的光彩。携手此生,生死不离,笑看江山,天下为家。她对他粲然扬眸,从容举步,将手交到他的掌心。

再一次握了卿尘的手,夜天凌将她轻轻一带,与她共同立在大正宫最高处,四海苍生,匍匐脚下。

万千灯火耀出炫目明光,相映月华金辉,缔造这壮阔帝宫、人间天阙,气势恢宏,俯瞰众生命运悲欢。

浩瀚山河,无尽岁月,众臣高呼之声震彻四方,直入云霄。

天边满月,洒照寰宇,千里同辉。

《天朝史·帝都》,卷九十三。

帝曜七年春,东海大捷。五月甲辰,湛王凯旋,后设宴太极殿……

巍巍太极殿,嵯峨入云霄。

夜色无尽,万盏次第辉煌的灯火勾勒出大正宫殿宇起伏雄伟的轮廓,琼阶御道流光似水,天边满月如金。

高高在上的帝宫天阙,在万丈光影交错中俯瞰人世苍生,千百年岁月,岿然不动。每一次盛世辉煌,每一次乱世风雨,都在龙阶玉壁上刻下无声的痕迹,铸就这座宫殿的壮丽与繁华。

大殿之中,百官云集,一场盛大的华宴即将举行。

今日正午,率军平定东海的湛王奉旨归京,三十万大军驻留琅州,仅有五百轻骑相随。宫中降旨,当晚在太极殿设宴以庆湛王得胜而归。

钟鼓钦钦,琴瑟和鸣,笙磬悠扬,韶乐泱泱。天都六品以上官员皆从宴饮,如此空前规模的庆典尽显天朝国力昌盛,但赴宴的群臣却多数面无喜色,行事默然。

大殿之上龙椅庄严,鎏金夺目,却并不见昊帝出席,空设在此。其下一阶,左置凤座鸾案,右置麒麟金案。一边轻垂玉帘,天后盛装华服端坐其后,一边竟赫然是太师凤衍,就连湛王的席位也在其下。

再往下数阶,乃是公侯亲贵及三品以上重臣之席,此时放眼看去,十有尽是凤氏亲党,人人面露得意之色,趾高气扬。

凤衍身着紫锦蟒袍,峨冠金缨,白眉长髯,一双狭长的眼睛半眯半合扫视四周。目光落在大殿四面层层深进的华帷龙柱之后,唇角带出得意的冷笑。宫中一切已尽在掌握,凤氏一门三十年荣华风光,今晚之后,就连整个天朝都将是凤家的天下,再也无人与之争锋。想至此处,凤衍骄狂之态尽现于面,斜眸睨视阶下文武朝臣。

百官俯身恭迎天后入座,雅乐毕,殿前内侍宣礼声中,一众臣子却尴尬立于殿中,人人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本是三跪九叩朝见天子的大礼,此时昊帝抱病,由天后代为受礼便也罢了,凤衍却与天后一样并坐殿上,这一拜下去,是拜天子,拜皇族,还是拜他凤家?

非但如此,那麒麟案前置的是鎏金盘、紫玉盏,这已是逾制的器物,凤衍此举,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天朝众臣志气虽短,风骨犹存,多数立在那里不肯行礼。殿中侍御史韩渤当即越众而出,昂首奏道:“臣启奏娘娘,自古以来,君臣上下非礼不定,我朝为国以礼,礼废则国危。今日殿堂之上尊卑混淆,仪制相悖,实与礼法不符。还望娘娘明鉴。”

玉帘之后,天后面色淡冷,垂袖静坐,闻言缓缓道:“礼制为尊,固不可废,则如你所言,我是不是也不该坐在这里了?”

韩渤顿了顿,俯身叩首,再道:“臣职责所在,还望娘娘恕罪。”

面对这素来以刚正直言著称的侍御史,卿尘微微蹙了下眉头,但还未等说话,便听凤衍冷哼一声:“无知臣子,在此一派胡言,娘娘何必与他多费口舌?逐出殿去便是,来人!”他当着天后和众臣传召侍卫,一指韩渤,“将他带出去!”

卿尘心底怒意陡生,眸光一锐,但看到近旁另外空着的那张麒麟金案,却生生压下了怒气。凤衍的专横与放肆,令众臣人人惊怒。殿下韩渤挣开上前推押的侍卫,突然对着御座顿首痛呼:“陛下!奸臣当道,国将不国,臣今日宁肯一死以报圣恩,也绝不能坏了我朝君臣纲纪!”他重重叩头,抬起头来,满面已是鲜血。殿中大臣,尤其是那些御史被激起心中血性,立刻便有数人上前跪谏。

凤衍面色一沉,方要发作,卿尘搭在凤座之旁的手霍然一紧,喝道:“御前喧哗,都成何体统?”

殿中原本已有些混乱的局面静了一静,这时忽听外面长长一声通报:“湛王殿下到!”

内侍高亮悠长的声音传来,如浪破水,瞬间冲破眼前僵局。众臣尽皆回身,便见湛王一身云龙常服,缓带轻衫,纤尘不染,踏玉阶,登天阙,携月色清辉翩然而来,笑若熏风,步若闲庭,明湛俊眸惊鸿一瞥带过殿前,绝然风神连凤衍都看得一呆。

国宴庆典他竟姗姗来迟,凤衍暗中冷哼,单凭此点便可治他君前失仪。殿中群臣有惊有喜有忧,不少人亦为湛王捏了把冷汗。

待湛王入殿,御前内侍按照礼仪,再次高声宣道:“跪——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