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妈妈哭着说:“没有,他们都说没事,还说孩子爸爸小时候自己喝了一大瓶米酒喝醉,一个人躲在柴火垛里睡了两天,家里人到处找不到他,还当他被人贩子拐走,差点儿报警。还说这米酒度数不高,孩子也就喝了一碗多,睡一觉就好了。”
所有医护人员都格外无语。
但这种事儿也真是太常见了,一些大人,尤其是老一辈的,喝酒的时候总喜欢拿筷子沾一点给孩子尝尝味儿,有的还会骗孩子喝一口,看孩子辣得哭,他们还觉得特别好笑。
孩子妈妈说:“我赶紧在网上查了一下,说小孩绝对不能喝酒,酒精中毒很严重,我不敢耽搁,赶紧送孩子过来,孩子他爷爷奶奶还说是小题大做……”
牛彤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沈画飞快按压小孩穴位,给小孩催吐。
但吐出来的东西不多,看样子小孩是空腹喝的米酒,这个情况更加糟糕。
空腹会加快身体对酒精的吸收。
“快些准备,马上给孩子洗胃。”
孩子妈妈脸色煞白:“还要洗胃?”
牛彤哼了一声:“你以为光洗胃吗?待会儿说不定还要做血液透析!”
护士长扯了牛彤一把,“少说两句,赶紧去准备。”
孩子妈妈魂儿都丢了,根本没心思在意牛彤的冷嘲热讽,自责地蹲在墙角大哭。
孩子爸爸有些脚步虚浮地走过来,伸手想去扶孩子妈妈。
孩子妈妈一把将丈夫推开,又狠狠地厮打丈夫:“都是你!你为什么不拦着!奇奇才几岁,你看着你爹喂他喝酒你也不管!于永添我告诉你,奇奇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都是你爹妈跟你害的!”
“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叫于永添的男人忍不住说。
“给奇奇喝酒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叫他喝那么多!”
“那他们也不知道会出事啊,我小时候……”
“少他妈跟我提你小时候!”孩子妈妈吼道,“你小时候没喝死是你的事儿。”
牛彤正和其他人一起帮忙准备给小孩洗胃,听他们吵直接说了句:“你们出去吵,别耽误救孩子!看起来学历也不低,怎么比文盲还不如。我七大姑八大姨没上过一天学都知道不能给孩子喝酒!”
“你怎么说话的?”孩子爸爸于永添明显也是喝了不少酒的,怒气冲冲地瞪着牛彤,“我们这不是送孩子来医院了,你凭什么冷嘲热讽?我们要是什么都知道,还……还要你们医生干嘛。哦你也不是医生,一个破护士不就是伺候病人的吗,一月能挣几个钱,在这儿逞什么威风。说得那么严重不就是想多开药讹钱么,我有的是钱,给儿子看得起病!”
牛彤气得要死:“我不是医生是破护士,我学历没你高挣得没你多,可我起码知道不能给孩子喝酒!你以为有钱就能治好了?酒精对孩子的肝脏和大脑造成的损伤,你一辈子都治不好!孩子摊上你这样的爸爸,真是上辈子造了孽!”
这句话彻底刺激了醉酒的于永添。
于永添冲上来就要揍牛彤,被边上的徐沛给拉住。
可徐沛身高够是够,就是比较瘦,孩子爸爸本就是人高马大的体格,喝了酒力气更大,徐沛左胸挨了一拳。
眼看拳头要落在牛彤身上,沈画沉着脸抬手,以别人都看不清楚的速度,在孩子爸爸身上戳了几下。
刚才还发狂的孩子爸爸,陡然僵住,就像是被定了身一样,嘴里直叫唤:“哎呦哎呦……”
一阵剧烈疼痛过后,于永添只觉得自己身上都是麻的,整个人软趴趴的,胳膊抬都抬不起来。
保安已经飞快赶来,把于永添拉到外面去。
见于永添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对,保安赶紧问要不要让医生给检查一下。
沈画说:“喝多了闹事,先报警,再叫杨护士长他打点葡萄糖就行。”
杨护士长有些吃惊,刚才孩子爸爸发狂打人,被沈画伸手那么一阵戳戳之后,看着有点儿像抽了。
她当时心都提到嗓子眼儿,这孩子爸爸真要是抽了再出点什么意外的话,家属肯定又要找医院麻烦!
现在沈医生竟然说,只需要打点葡萄糖?
保安把全身麻木手脚酸软的于永添抬上轮椅推出去,杨护士长连忙问沈画:“真的打点葡萄糖就行?不用检查下别的?”
沈画:“不用。”
杨护士长亲自过去,又瞪了牛彤一眼。
牛彤紧抿着唇,知道自己这次肯定又惹事儿了,她看着疼得龇牙咧嘴的徐沛,“对不起啊徐医生,真对不起……”
徐沛嘶地抽了口气,咬牙说:“没事,没事,赶紧给孩子洗胃。”
刚才那一通变故,孩子妈妈如梦方醒,她看了一眼被推出去的老公,飞快地凑上来:“对不起啊医生,我老公喝点酒就发疯,我替他给你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们一定救我儿子,奇奇他还不到四岁。”
牛彤气得要死,立刻就说:“你怎么找这样的……”
她话还没说完,沈画就瞪了她一眼,“牛彤,去配液体。”
牛彤咬牙转身。
孩子妈妈看着医护人员给孩子洗胃,眼泪都要哭干:“护士小姐说的也没错,都是我的错,我怎么就找了这样一个丈夫,嫁了这样一家人。我后悔死了,早就后悔了……”
洗胃是特别痛苦的一件事。
让一个妈妈看着孩子洗胃,更是痛不欲生。
但洗胃还不能解决问题。
在初步洗胃之后,孩子立刻被送去做血液透析,清理掉血液中的酒精。
酒精这种东西,在口腔的时候就已经通过粘膜开始吸收,到胃里再吸收一部分,到小肠中就大量吸收,迅速进入血液输送到各个器官,尤其是大脑和肝脏。
酒精在大脑大量积累,会导致神经中枢麻痹,进而导致呼吸抑制和心跳抑制,造成颅内高压、脑水肿、抽搐、休克等等,危急病人生命。
同时人体主要代谢酒精的部位是肝脏,但是代谢速度很缓慢,一旦发生中毒,肝脏的碳水化合物代谢发生障碍,会引发低血糖,低血糖又会进一步加重脑损伤。
孩子空腹喝酒,酒精吸收极快,现在洗胃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只能继续做血液透析。
孩子妈妈哭得不行,可这会儿再后悔都没办法。
忙活了几个小时。
胃也洗了,血液透析也做了,治疗酒精中毒效果最好的盐酸纳洛酮也用了。
孩子抽搐的情况减轻,但还是没有醒来。
因为酒精导致孩子严重脑水肿。
天快亮时,孩子叔叔也赶到医院,孩子爸爸打了葡萄糖,在椅子上睡得很沉。
孩子妈妈坐在孩子病床跟前,哭得眼睛肿起,憔悴不堪。
“这……我们一家酒量都比较好,都是从小喝酒,这谁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啊。”孩子叔叔叹气,“孩子现在是不是睡着了?睡一觉就能醒的,对吧。”
孩子妈妈抬头,咬牙切齿地说:“滚,你们家全部人都给我滚,我一个都不想看见你们!”
孩子叔叔一脸尴尬:“嫂子,这谁也不想的,不都没想到吗?奇奇是咱家孩子,谁会想故意害他。爸妈昨晚气得不行,妈心脏一直不好,吃了药天快亮才睡下。”
言语之间竟然带着些埋怨。
孩子妈妈被气笑了:“所以呢?我是不是得给他们道歉,得拍手鼓掌说他们喂孩子喝酒喂的好?怎么不干脆把一壶酒全灌给孩子,毒死孩子算了!”
“嫂子你怎么能这么说?都说了不是故意的,谁想着奇奇才喝了那点儿米酒就受不住。米酒又没什么度数,在乡下孩子们都是当水喝的。”孩子叔叔不满地说。
孩子妈妈气怒:“乡下乡下乡下,什么都是你们乡下,滚回你们乡下去啊。再说了你以为我没住过乡下?我外婆家也是乡下的,我小时候年年暑假都住乡下,我怎么就没见谁家孩子把米酒当水喝的?”
孩子叔叔脸色变得更难看:“嫂子你就是看不起我们乡下人,我哥就是乡下穷小子,跟你结婚,房子买在你娘家一个小区,不就是打着叫我哥入赘的主意。你当我们不知道,你跟我哥是不是还商量着说奇奇跟我哥姓,你再生一个跟你娘家姓的?可是你现在年纪大了不好生,这么闹腾是不是想借此机会叫奇奇跟你姓?打量着我们都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胡说!”
门口快步进来的一个五十来岁的很精神的阿姨,气得发抖,“奇奇姓什么都是我们孙子,你们胡搅蛮缠什么劲!孩子还在病床上躺着,你们就在这儿大吼大叫,都给我滚出去!”
孩子叔叔撇撇嘴,还想说什么,精神阿姨一瞪眼,孩子叔叔哼了一声,也不多说就出了病房。
孩子妈妈看到这位阿姨,强忍着叫了一声妈,就开始压抑地痛哭,怕吵着孩子,也不敢大哭出声,整个人抖得不行。
显然,这位阿姨是孩子外婆。
孩子外婆也气红了眼眶,走到闺女跟前,气得把手高高扬起想要锤闺女,可落在闺女身上,又控制不住地放轻,最后只气得在闺女脑门子上狠狠地戳了一指头。
“你个死丫头,奇奇出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就前后楼住着,你喊一嗓子我们都能听见,你个死丫头就是不说。”
孩子外公戴了副眼镜,也从外面进来,冷着脸说:“你发现孩子喝酒就得赶紧催吐,永添他又在干什么,他父亲喂孩子喝酒他也不管!”
孩子妈妈哭着摇头:“爸妈,我受不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后悔了,我要离婚……”
孩子外婆抿着唇:“当初我们给你介绍的,你不愿意,我们从来都不满意于永添,你非要跟他结婚,不答应就要闹翻……”
“妈,我错了,我知道错了。结婚前我总觉得于永添很老实,对人特别实在,对我也特别好,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跟我上一个男朋友完全不一样。”
“可结了婚我才知道,他根本就是冲着城里户口才留下来的,冲着我是独生女,以后家产还不都是他的。尤其是生了奇奇之后,他完全像变了个人,家里什么事都不管,天天喝酒,还不让我说他一句。”
“我一说带奇奇回咱家跟你们老两口吃饭,他就不高兴。说我过年过节都不带奇奇回老家,平时也不给他爸妈打电话,一点都不重视他家人。”
“我怎么没打电话,他爸妈跟我没话说,说几句就要找乖孙找儿子,跟我说话就是哭着家里难,要钱要钱要钱……”
孩子妈妈抱着父母痛哭一场,倒了一肚子苦水,死活都要离婚。
办公室这边,牛彤浑身一抖:“今日份恐婚达成。”
徐沛揉着依旧发疼的胸口:“就是这种人,给我们大部分正常男人拖后腿,求求美女们看看我这种单身狗啊,做饭洗衣哄孩子换尿布,我都可以啊,孩子跟女方姓也能接受,房子付首付加女方名字也能接受,就是别叫我全款,真没钱。”
牛彤切了一声:“那个醉酒爸爸没结婚的时候说不定跟你一样想法。还洗衣做饭哄孩子换尿布呢,就你现在医生这工作,谁要信了你的话才有鬼,那你上班忙没时间做,还不得是女方做?”
徐沛懵懵地揉揉胸口:“这,好像挺有道理……”
牛彤直接翻个大白眼。
沈画喝了口水,跟徐沛说:“你待会儿去照个片子看看。”
徐沛:“啊?不用吧,就是胸口一点点疼。”
沈画:“照个看看,万一骨裂了呢。”
徐沛:“……”
牛彤也赶紧说:“不会吧?哎哎,趁着这会儿门诊还没上班,赶紧的,一会儿病人就多了。去照个看看放心。”
徐沛可是为她挡了那一下,不然醉酒爸爸那一拳就砸她身上了。
沈画交班的时候,孩子还在昏迷中,颅内压还是较高,脑水肿有好转迹象。她在触摸孩子的时候,又悄悄地给孩子用上了一点异能。
她走时,孩子爸爸还宿醉不醒,孩子叔叔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孩子妈妈一家三口哭完了都忧心忡忡地待在病房。
回去公寓,沈画带了牛肉锅贴和瘦肉粥。
那两人昨晚12点多才看完电影回来,再耽误一下,睡得肯定更晚,早上起不来也正常。
但是让沈画没想到的是,这俩人,竟然就谁在一楼的客厅地毯上!
沈直躺在地毯上,一双长腿搭在沙发上,这样倒着也不怕脑袋充血难受。
霍延呢,直接侧躺着靠在沙发上睡着,这姿势肯定不舒服啊,眉头皱得紧紧的。
再看地板上丢着手机平板还有switch……
沈画扶额,这就是男人么!
沈直身上穿的宽松运动套装,应该是昨晚洗过澡后当睡衣来着。
霍延披了件浴袍,这会儿浴袍领口大开,他那优越的锁骨,以及锁骨下白得耀眼的皮肤……
沈画轻咳一声,别过脸去。
给他行针的时候,他浑身上下就一个地方遮着,她除了感慨一下皮肤好、身材好、瘦而不干之外,也没多想什么。
现在换个角度,明明也没露什么,反倒有些不自在了。
沈画把东西拿去厨房热着,又回来叫两人。
霍延一推就醒了,带红血丝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几秒才聚焦。
沈直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眼睛却还没睁开,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去洗漱一下吃早餐。”沈画说。
霍延没想到她这么早回来,呆呆地点一下头。
他起身要上楼。
沈直叫了他一声:“哥昨晚Zing是不是跟我说要我加他,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做梦,我记Zing的微信号了吗?”
Zing是很有名的一个吃鸡主播,昨晚他们碰巧组队,打了两局聊嗨了,就说了要加微信。当时腾不开手,好像是把微信号给记在哪儿了?沈直刚睡醒脑子迷糊有些想不起来。
霍延背对着他没听到,直接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