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内陷入一股诡异的死寂中。</p>
三人三个站位,形成一副诡异的画面。</p>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p>
没想到率先打破眼前这抹寂静的人不是沈安宁,亦不是陆绥安,而是——</p>
“陆大人,别来无恙!”</p>
竟是宁王殿下率先开的口。</p>
狭长的目光看了看沈安宁,又看了看陆绥安,仿佛察觉到了眼下的诡异氛围,思索了片刻,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微勾着唇角道:“今日正巧在此处同陆夫人偶遇,正巧母妃身子有些不适,又正巧陆夫人懂些医理,便巧上加巧的劳陆夫人代母妃看诊了片刻,陆大人应当不会介意罢?”</p>
宁王一番好意解释着。</p>
然而,一连五个巧凑在一块,可真巧。</p>
沈安宁闻言看了宁王一眼,而后,微抿着唇将目光投放到了陆绥安脸上,却见陆绥安负手而立,轻笑一声,竟极为平静地看着宁王道:“能为王爷,太妃效劳,是贱内的荣幸,亦是我陆某人的荣幸。”</p>
说话间,勾唇看着一旁的沈安宁,冷不丁朝她招了招手。</p>
沈安宁迟疑了片刻,有了上回沈家门前的经验,倒是从善如流的走了过去。</p>
便见陆绥安侧目看着她道:“我竟不知夫人还有这等本事。”</p>
说话间,还不待沈安宁回应,嘴角便又蓄起了一抹饶有趣味的笑,冲着宁王微勾着唇道:“其实说起来,陆某能有今日之幸,还多亏了殿下的成全。”</p>
陆绥安静静地看着宁王,平静的眼神里有锋利的暗光。</p>
宁王闻言神色一凛,脸上笑意略淡了淡,狭长的狐狸眼里略微闪了一下,片刻后,只神色淡淡道:“陆大人知道那就好。</p>
二人定定对视一眼,看着交流不错,均是和颜悦色,然而平静下的暗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p>
这时,宁王收回了折扇,横在门前的帘子落了下来,正要送客,却见这时陆绥安忽而冷不丁盯着他转身的侧影,挑了下眉道:“对了,宁王殿下,今日东市出了桩命案,为了不惊扰王爷和太妃,王爷该早日回府才是。”</p>
说这话时,陆绥安静静地看着宁王,平静的眼眸里像是蓄着一汪千年潭水,幽静,不动声色,却一望无垠,仿佛深不可测。</p>
宁王脚步一顿,察觉到对方的锐意,亦是不动声色,含笑的眼眸直接迎上了他的目光,随即眯起了眼道:“无妨,什么案子也不敢在八月楼里犯!”</p>
“是么?”</p>
“自然!”</p>
……</p>
“怎么了,后悔了不成?”</p>
话说陆氏夫妇走后,宁王重新回到了席位上,随手将一只玉盏抛在空中,任其掉落掌心,再抛,再落。</p>
动作有些漫不经心。</p>
视线却落在了桌面上那张药方子上。</p>
董太妃顺着他的视线扫到了那张还未干透彻的药方上,看了片刻,笑着问着。</p>
宁王回过神来,将药方随手递给了身后的侍女道:“让方太医瞧瞧,无碍的话往后便按这个方子抓药。”</p>
这才转过脸来,笑道:“哪能,就是觉得有趣而已,这位陆夫人有趣,那位陆大人亦十分有趣——”</p>
说到后一句时,宁王略眯了下眼,那狭长的狐狸眼里仿佛暗光一闪,一贯慵懒的目光像是利剑出鞘般,竟透着一抹冷锐幽暗。</p>
董太妃却有些好奇道:“陆家那长子在大理寺任职罢。”</p>
宁王竟脱口而出:“六品司直。”</p>
董太妃却瞬间笑了:“屈屈六品,何以劳你另眼相看。”</p>
却见宁王已将玉盏嗖地一下紧握在了掌心,嘴角噙着一抹玩乐似的的笑意道:“屈屈六品还入不了儿子的眼,不过令本王好奇的是,听说那陆世子当初殿试时本已高中一甲前三,却因霍氏提防厌恶,当场便要废除他的功名,却被霍广拦下了,霍广只看了他的试卷一眼,便将三甲最后一个名额留给了他,保了他的进士身份,让我感兴趣的是,霍广明明知道陆家不会拥护他,为何——”</p>
宁王神色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道:“为何破格留用了他。”</p>
宁王就是在那时记住了这个名字:陆绥安。</p>
“还有一件事令儿子至今百思不得其解,霍广当初暴毙前遭到了暗杀,据说正是这场暗杀让他去了半条命,否则也不会再有今日我魏氏的再登荣耀,只是铲除大俞最大余孽的这份天大的功劳,至今却无人前来受领——”</p>
说到这里,宁王眼中一抹锋利的幽光闪过。</p>
董太妃一脸吃惊道:“你是说这人竟是……”</p>
宁王没有回答,只笑了笑,道:“儿子也不知。”</p>
说着,仿佛觉得有趣,有仿佛觉得无趣。</p>
半晌,看向董太妃道:“儿子明日陪母妃登山如何?”</p>
董太妃闻言,脸上的肉瞬间摇得阵阵晃荡。</p>
……</p>
而另外一头,话说下了八月楼后,陆绥安脸上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p>
“夫人难道就没有什么要对为夫说的么?”</p>
陆绥安看着眼前的沈氏,鹰眸退去了方才的温和,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像方才盯着宁王那般,盯着沈安宁的眼中平静中蓄着一丝冰寒。</p>
他强压着怒火,一字一句质问着。</p>
沈安宁本意是要说些什么的,然而一抬眼,见一抹如利箭似的目光直接朝着她的面门扫射而来,那一刻,沈安宁忽而什么都不想说了。</p>
沈安宁神色自若的迎上他的目光,最终嘴角牵了牵,竟道:“我还想再逛逛灯会,世子先回罢。”</p>
这般云淡风轻的话语一出,一股怒意猛然从胸间溢出,陆绥安呼吸一窒,一度将牙都咬碎了。</p>
不过短短半月之内,又是裴聿今,又是宁王,她可真是好大的魅力,婚还没离,姻缘还没断,怎么着,这就急吼吼的找上下家呢?</p>
她现在可是陆沈氏!前头永远冠以陆姓!</p>
一个是幼年时险些定成的娃娃亲,一个是一年前险些指婚成功的佳缘,上京男子百万,天底下这么多人,怎么偏偏就扯上了这二人,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p>
当真是好手段!</p>
何况,这八月楼的位置千金难求,便是陆家想定都得提前几月预定,倒不知她哪儿来的本事,不但定到了,还刚好定在了宁王隔壁!</p>
陆绥安从不信这些巧合。</p>
这些巧合不过仅仅在脑子里稍微一窜连,就猜到了一切始末。</p>
然而,她却还端得跟个无事人似的,真是好定力。</p>
若非他事先洞悉了内情,如今怕是信了她这副无事发生的脸面。</p>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彻底撕破了脸,质问她一番是否当真是想要和离?</p>
然而所有的怒意在触及到沈氏面容的那一瞬间,被他强压了下去,最终却只是冷冷盯着她,良久良久,微微绷着脸道:“东市发生了命案,手段尤为残忍,今日外头不太平,还是回府罢。”</p>
说着,冷冷扫了常礼一眼,那眼神,吓得常礼立马战战兢兢去驱车,丝毫不敢耽搁。</p>
白桃见状,立马拉了拉沈安宁的袖子,心急如焚道:“夫人,您就说几句吧,咱们不过赶巧碰到了宁王殿下而已,有什么不可说的。”</p>
却见沈安宁竟淡着脸,竟也难得固执一回,背过去对着身后之人道:“该说的,方才宁王殿下已说了,还有什么好说的。”</p>
他若信她,她不说他也会信她,他若不信,她舌头翻烂了,他照样不会信。</p>
这时,马车来了,陆绥安也不等沈安宁,竟率先掀开车帘跨入了车内。</p>
沈安宁站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后一步登上马车。</p>
而马车内,陆绥安与沈安宁夫妻二人均是面无表情,相顾无言,马车内的气氛再度跌了入了谷底。</p>
他们两个一言不发,如同两个冰冷的面壁者,这车内的气氛有些吓到贵哥儿了。</p>
贵哥儿坐在离车门最近的角落里,悄悄看了看沈安宁,又飞快看了看陆绥安,在对方扫过来的那一瞬间,立马嗖地一下低下了头去。</p>
满脸惴惴不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