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屋内一片寂静。费奥多尔正睡着,忽然莫名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身体的反应似乎比意识更早一步,双眼忽然下意识地睁开,随后半秒,才隐约觉得后背微微发凉。刹那间,费奥多尔突然感觉有一道离奇而诡异的视线,正在幽深的黑暗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不好意思,把你看醒了。”细弱甚至有些虚幻的嗓音,仿佛有淡淡的疯的意味。
费奥多尔平静地坐起来,朝旁边看去。只见禅院晓一动不动地蹲在床边,清逸绝尘的脸上是分外惨淡的面色,视线看起来有些丧心病狂。
费奥多尔已经清醒,看着禅院晓没说话。禅院晓则是继续用虚幻的嗓音,语调平静、颇为迟缓地说:“我白天睡多了,现在睡不着。”
微弱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恰好落在禅院晓的脸庞,冷白色的皮肤在此刻显得更加病态,搭配上古井无波的死寂双眸……
禅院晓现在就像一只吸血鬼。
费奥多尔坐起来,低声:“安眠药吃完了吗?”
“吃完了。”禅院晓蹲在床边抱着膝盖,微微仰头一脸疲倦,眸光停滞,嗓音微弱,现在的行动看起来并不是迟缓,他是蹲那里根本不动。
夜色深深,寂无人声。手机和电脑都没网,不知道干什么,怎么躺也睡不着。
费奥多尔看他这副样子,掀开被子坐到床边,温声道:“睡不着就起来吧。”
“可是我好困啊……”禅院晓毫无情绪的双眸,丧心病狂地放大,在死寂如若深潭的眼睛里,瞳孔也微微缩紧,双手在面前轻轻比划着。
很困,但是睡不着啊。
禅院晓看见费奥多尔很快就入睡了,羡慕得快要到癫狂的程度了。因为半晌不知道干什么好,索性就蹲这里研究他到底是怎么睡着的。
到底是怎么睡着的啊……
这就把费奥多尔给看醒了。
“费佳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禅院晓失心疯般自言自语,突然如丧尸般伸出一只手握在费奥多尔的手腕上,莫名产生一种想拉他起来嗨的冲动。
但很快又停下来。
太罪恶了,哪能自己睡不着就不让别人睡。
费奥多尔没太听懂。
随后他又听禅院晓叨叨地念起什么“念无与为乐者,遂至床边寻费奥多尔”、“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庭下如积水空明”云云。
一通窸窸窣窣,胡言乱语。
“没事,你睡吧。”禅院晓嗓音虚幻,忽然迳自站起来走到外面去,肩上还扛着长柄斧头。
细长的斧柄架在单薄的肩膀上,身后则是闪着银光的锋锐的大斧头,看起来颇为反差。
费奥多尔跟上去,禅院晓一副要半夜出门砍人的迹象。不过他到外面去砍树了。
“咔”“咔”“咔”……
锋利的金属碰撞在厚实的树干上,白发少年的身影在深更半夜里砍树的行为,看起
来诡异至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惨白如鬼。
是一种路人看到可能会撒腿就跑的画面。
禅院晓砍了一夜的树,
期间还种了很多的菜,因为失眠而焦虑不安,到最后手都是抖的、脚步也非常虚浮,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
费奥多尔也没睡,陪他一起砍树和种菜。
直到皎月散尽银光,天色破晓,远处出现一抹瑰丽的曙光,禅院晓才停止手里的动作,收起斧头和铲子回屋:“天亮了。”
天亮了,该回去睡觉了。
回到庭院之中,禅院晓在屋内躺下,翻来覆去觉得可能是床的问题。先前把自己的床让给费奥多尔,自己睡西格玛的床——不得已地占用了,打算回去再给西格玛买新的。
现在,禅院晓提出要把床换回来。
“好。”费奥多尔把床铺整理好。
半晌之后,禅院晓躺在自己的床上,又觉得大概率是枕头的问题,从柜子里翻出无数个枕头换着睡。接着又觉得应该是屋内空气不好,需要打开门窗多通风,置换新的氧气。
费奥多尔也一晚没睡,翻完屋里所有的柜子,把各种不同类型的枕头拿来拿去,然后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又走到一旁去开窗通风。
“不行,窗户开着又太亮了。”禅院晓一脸生无可恋地坐起来。现在是大白天,开着窗户通风,意味着不能把窗帘拉上。他想了想,若要两者兼得的话,可以戴上眼罩。
费奥多尔又去抽屉里找眼罩。
随后,他坐在床边椅子上,看着禅院晓躺在那里趋于平静,本想轻轻地站起来回去睡觉,没想到禅院晓忽然一下子扯开眼罩。
萎靡的脸上依然是十足的清醒,压根没有睡着的样子。禅院晓虚幻的嗓音响起:“要不你往我这里这样,给我一手刀。”他示意后颈的位置。
“这个你会吗?”禅院晓疲倦的双眸,冷静地注视着费奥多尔,神色十分认真。然而又因为过于冷静,显得精神不太正常。
费奥多尔微怔,摇头:“不会。”
在数次试验过后,费奥多尔成功地证明了他不会。手刀劈下去数次之后,禅院晓依然清醒,毫无感觉,都不带晕一下的。
“可能是力道不够。”禅院晓思索着,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不是为难体弱多病的好心人吗。
禅院晓生无可恋地躺了半晌,又决定起来调整生物钟,最近的生物钟本来就乱,刚好白天不睡、晚上再睡,这样生物钟就正常回来了。
费奥多尔迟滞地看着他又起来晒太阳,还是那种由植物产生的近距离阳光。向日葵、阳光菇,一大堆环绕在禅院晓的周围。
禅院晓抱着一株向日葵,向费奥多尔说道:“白天多晒太阳,有助于褪黑素的分泌。”
费奥多尔:“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