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川睡得头发乱蓬蓬,他轻咬胡令溪的下巴,手往薄被里伸:“你小心一点就行。”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照进来,在没有开灯的卧室里切割出刀片一样纤薄的光线。这一寸粗的光柱沿着床铺爬行,覆盖在两个人重叠的身体上。柳川受伤的那只脚被胡令溪给予了特殊对待,只能搭在胡令溪肩头,没有放下来的机会。
是胡令溪先表白的,在方虞出事之前。这正是他跟向云来说的“计划”。他很中意柳川,这青年有璞玉般的单纯,但也有令人诧异的暴力冲动,两种根本不搭界的气质微妙地混合在他的身上。胡令溪对挑战这样的人充满了兴趣。
他很快发现,柳川喜欢疼痛,而且对性的愉悦毫无抵抗之力。快感可以压抑痛苦,柳川正在利用这件事。比如现在。
胡令溪把柳川的双手按在床头,完全控制了柳川的身体。眼前的哨兵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力,任由胡令溪控制。强烈的愉悦似乎让柳川短暂地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他咬着下唇忍耐声音,这种忍耐会让肌肉更顽强地紧绷。胡令溪几乎喘不过气。
“柳川……”他低头吻柳川的嘴唇,“你可以喊出声,不要忍。”
柳川摇头,更紧地抱住了他,几乎完全地攀在他的身上。
折腾完已经日上三竿,柳川的舍友告诉他刚刚结束点名,他缺课了。柳川翻看手机,脸上有一种无所谓的疲倦。手机从他手中滑下,他侧躺着闭上眼睛。胡令溪做好了早餐才来喊他,他又变得像温顺的大狗一样乖巧。
灰狼在胡令溪的家里走来走去。它走到哪里,落脚的地方就会冒出两三条花园鳗。别人步步生莲,它步步生鳗。
柳川吃着早餐,忽然抬头问胡令溪:“你是从斗兽场连胜一百场出来的,你知道斗兽场还有别的秘密吗?”
胡令溪知道柳川不可能因为一夜的倾诉和早晨的情事就忘记方虞遭受的灾厄。他只是没料到柳川会这样问:“斗兽场最大的秘密就是‘库房’。‘库房’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nddxs)•(co)
。我离开斗兽场之前,邓老三带我去过,她邀请我加入……柳川?”
柳川的眼睛瞪得溜圆:“你去过‘库房?”
胡令溪脑子嗡的一响。他忘记了。他只跟向云来、邢天意说过这件事。柳川只晓得他的恋人曾是斗兽场的百胜传奇,但从不知道“库房”的事情。
柳川还在问:“你见过那些……那些‘商品’?”那张缺乏表情变化的脸庞上,头一次浮现了掺杂震愕的痛苦。
胡令溪停手了。食物忽然变得苦涩,他心里发慌。柳川并不蠢笨,他的智力足够考入新希望尖端人才管理学院,而且学东西和接人待物都有礼有节。大多数时候,他只是不善于表达。
胡令溪答非所问:“当时那里还没有……当时我不知道方虞会被……”
他的辩解比瓷色的碟子还要苍白。
柳川:“所以你确实看到了。”
不仅看到了,当时邓老三还以无比骄傲的语气,向胡令溪介绍库房里的几千份特殊人类残骸--不,商品。
胡令溪拒绝了邓老三的邀请。他带着奖金离开斗兽场,买下店铺,前夜酒吧开业。那份钱其实是血淋淋的。
柳川撑着桌子站起来。“我知道这是马后炮,我不应该怪你。”他低着头,不看胡令溪,“但是……我……对不起,我要走了。”
他迈出一步,茫然地停了。脚上是胡令溪家的拖鞋,身上穿着胡令溪的衣服。他昨天那身和鞋子全都又脏又破,已经被胡令溪清理到垃圾桶里了。原本说好今天胡令溪去给他买衣服鞋子,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柳川就那样穿着家居服和拖鞋,走到了门口,没有一分犹豫,打开了门。
“等等,柳川。”胡令溪追出来,“你现在不要走,多请两天假,等脚上的伤好了再说,行吗?你怨我,你可以怨我,但你的伤……”
“我不痛。”柳川说,“和方虞比起来,我一点都不痛。”
他转身看胡令溪,胡令溪这才发现他双眼赤红,吃力地忍耐着眼泪。
“如果你那时候……如果那时候有办法毁掉斗兽场,方虞就不会变成商品。”柳川说,“我很想恨你,店长。但我现在做不到。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想一个人呆着。”
昨天伤心过头了,今日这一桩他再也没法畅快地哭出来。特别容易生气的他,此时此刻甚至没有一丝愤怒。他只是失望,沮丧,低垂着头,和他垂头丧脑的灰狼一起消失在电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