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以前有教过柊与理怎么制作压花标本,也教过她怎么玩滴胶,总之她会有很多办法将它们封存好。</p>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只有像自己平时最擅长的那样,为必须完成的任务设定一个日期和目标。</p>
只是那个日期不能是现在。</p>
因为都大会这周末就要开幕了。</p>
对于运动员来说,心态的好坏同样会影响竞技水平的高低。</p>
于是柊与理想,那等全国大赛结束吧。</p>
等全国大赛结束,她就把话跟他说清楚。</p>
至于从现在开始到全国大赛结束的这段时间里,柊与理虽然已经找不回以前那种与他相处的感觉了,但是她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想要克服,也是能做到的。</p>
她很擅长将难题拆解开来,逐级分析。</p>
而人与人的交往,本质是根据不同的亲疏距离,选择不同的相处模式。</p>
想不起以前是怎么跟同桌相处的,但柊与理还能记起她跟小光待在一块时的状态。</p>
她只要把同样的行为逻辑,应用到和同桌相处的场景里就可以了。</p>
理论是如此的简单明了。</p>
然而一想到实践的环节,柊与理却又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那样,顿时没了刚才构想时的信心。</p>
毕竟她要是真的能从一开始就完美践行自己所说的“继续做朋友”的话,也不至于一周都没跟迹部景吾好好交流过了……</p>
离开树林时,柊与理把手环放进了制服裙侧边的口袋里,带走了那几支天竺葵。</p>
她没有回教室,而是来到了医务室。</p>
医务老师换了个人。</p>
虽然柊与理不认脸,但她记得上次见到的那位是个男老师,而这次的是女老师。</p>
老师问柊与理有哪里不舒服,她按照先兆中暑的症状,随口说了几项不适。</p>
说她觉得头晕无力,但实际上柊与理感觉自己只是有点注意力不太能好好集中。</p>
“那先来测个体温。”</p>
老师拿出一支水银温度计,说电子的上午刚被几个男生摔坏。</p>
而且还摔坏了三个。</p>
这个年纪的男生真是比狗还讨嫌。</p>
老师说着翻了个白眼,然后看着乖巧坐在凳子上的柊与理,神色又比刚才更温柔了几分。</p>
开始测温前,柊与理找老师要了一个纸杯,把已经有点发蔫的天竺葵放进水里。</p>
然后她一边保持着测温和捧着纸杯的姿势,一边盯着手里的花看。</p>
就这样看了一会儿,逐渐出神的柊与理似乎听到了有人在自己身边说话。</p>
“……抱歉老师,我刚才没听到……”柊与理茫然地眨着眼,“可以麻烦您再重复一遍吗?”</p>
“没事没事,”老师笑着摆摆手,“只是问你这花是不是你喜欢的男生送的。”</p>
沉默了一会儿后,柊与理听见自己缓慢地答复道:“嗯。是他送的。”</p>
直到纸杯里的水溢了出来,柊与理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在不自觉地收紧。</p>
温凉的水滴滚过她的指背,濡湿了指缝和她的手心,沾在纸杯的外壁上,令那些原本还算坚固的纸张也变得柔软。</p>
“那你可要注意咯。”老师笑了下,促狭地朝柊与理挤着眼睛,“只会从随手路边摘花送你的男生,谈恋爱通常都不走心——别觉得老师说话难听,老师可是过来人。这种心思和钱都不愿意给你花的男人,趁早断了最好。”</p>
“不是的,这个不是他随手摘来送我的,”柊与理忍不住反驳,“是我说想一个人待着,他就拿着这几朵花还有这个手环给我,说这样蚊子就不会来咬我了。”</p>
她一边说,还一边匆忙地把手环从口袋里掏了出来,作为替物证。</p>
“这样。那还不错,算他有心。”老师重新更正了评价,又让柊与理把体温计给她。</p>
“37.3摄氏度。”她看了眼体温计,又看了看面色略微发白的柊与理,“开点解暑药,吃完去躺着吧。病假单等你走之前再给你。”</p>
……还真是先兆中暑。</p>
柊与理躺在医务室的床上,有些郁闷。</p>
她以前从不相信占星学,此刻却也不禁盯着陌生的天花板在想,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是否是因为那所谓的水逆。</p>
但很快,柊与理又否定了自己这份对待事物的消极看法。</p>
往好处想,她本来只是想找借口不回教室的,而现在却是真的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回教室了。</p>
况且今天还是周五。</p>
只要熬过这个下午,她就又拥有了两天可以不用跟迹部景吾接触的时间。</p>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p>
那时的她还会很期待每周周末的到来。</p>
因为周末她总是有很多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她的同桌也不会那么忙碌。</p>
即使不坐在一起他们也能说很多的话,从上午说到下午。</p>
当然他们也会有没那么多话可说的时候。</p>
然而即使这种沉默降临,语音也不会挂断。哪怕只是听着对面书写的声音,柊与理也会感到充实快乐像一支支注射剂,被源源不断地注入血液里。</p>
柊与理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心说自己现在的样子,几乎和一个上了瘾的瘾君子无异。</p>
而喜欢也像是一种毒物。</p>
能让那么多人变得面目全非、患得患失。</p>
又能让人在必须戒断这份快乐时,体会到自讨苦吃的含义。</p>
柊与理阖上眼,想要入睡。</p>
然而随时能被拉开的床帘、床帘外医务老师偶尔的走动、其他人进入医务室主诉的声响,都让她感觉自己像是睡在悬崖边。</p>
可因为眼睛很酸,哭和热也都消耗了不少体力,她还是睡着了,只是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的,像在现实与幻境里徘徊不定。</p>
过了不知道多久,柊与理隐约感到有人进到了床帘之内,她的床边。</p>
最后一丝清醒的警惕令她艰难地睁开眼。</p>
朦胧间,柊与理看见一个人正站在洁白的床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