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聊赠一枝春(六)

萧望之问:“陛下还记得什么?”

苏禧轻唔一声,点点头:“昨儿十五,月亮很圆,夜里有风,有些凉,我却在小花园里睡着了。幸得身体不错,否则怕是得染了风寒,又有得折腾了。”

萧望之:“……”

“后来呢?”沉默一瞬,萧望之追问。

苏禧奇怪,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后来自然是我在梦里同他又见了面。”

萧望之:“……”

苏禧看看萧望之,皱眉,怀疑的口吻:“萧大人,你今天有一些奇怪。”原本是准备好好和她说道说道的萧望之,忽然觉得这些事压根就没办法沟通。

他选择放弃。

萧望之道:“陛下多虑,只是高公公说陛下近来茶不思、饭不想,昨夜还醉酒,担心陛下的身体,让臣也劝一劝陛下。先皇之命,莫不敢辱,也望陛下珍重。”

苏禧舒展了眉眼,笑说:“不过喝两次酒,你也不必这么严肃吧?”不等萧望之说话,她抢先道,“这件事是唯有拜托你,若连你也没有办法,别人更行不通。”

萧望之略略沉吟,问她:“陛下可还记得梦里面那个人的长相?”

“要是记得,早该找着了……”苏禧暗暗叹气道。

萧望之便说:“恕臣直言,既不记得模样,又无其他消息,兴许此人并不存在。”

苏禧摇摇头,完全不认同:“也许有这样一个人呢?怎能轻言放弃?”

萧望之又说:“只怕到头来一场空,陛下要伤心。”

苏禧可怜的眼神看着他,感慨般说,“萧大人,你——不懂爱——”

对此,萧望之没有想要否认的意思。

苏禧似不欲再谈,主动问:“年前的那份提议,不知你觉着如何?”

听她问起正经事,萧望之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说:“以朝堂而今的情况,首先便是缺少了可以胜任此事的官员。若要推行,这是头一个要解决的问题。”

苏禧认同的点头:“或可临时提拔。”

萧望之道:“没有太多的经验,也无处借鉴,陛下须得三思慎重。”

苏禧笑笑:“萧大人,我而今不过二十一岁,年轻得很,往后还有许多时间。”

萧望之也是一笑:“陛下鸿鹄之志,他日必有所成。”

萧望之感觉有温热的呼吸喷薄在他脸颊上,仿佛昭示着他们的距离近得过分。这位显然是又喝酒了,且恐怕喝得很不少,和上次一样到他这儿来撒酒疯来了。

即使她说了不许动,因为离得太近,萧望之也没有要听的意思。然而,他刚刚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开来了一点,眼前的人霎时间动作凶狠揪住揪住了他的衣领。

萧望之感觉她的脸整个都凑了过来。她整个人有点打晃,是晕乎乎的,说话也口齿不清晰,但他仍听明白了。她说:“我的皇夫不见了,你快赔我!”

这话听起来,又是来讨债的。萧望之抬手,掌心贴在她的额头,将她推远一些,以维持一个不太亲密的距离。一个小举动,却似乎惹得眼前的人越发不高兴了。

她动作地掰开他贴着她额头的手掌,主动往后靠了过去。借着月色,萧望之隐约瞧见一张气鼓鼓的脸,她不乐意的语气在重复之前的话:“不许动!你不许动!”

萧望之说:“敌不动我不动。”

“哦……”仿若懵了一下,应下一声她才反应过来怒问:“谁是敌?!”

萧望之不答,跳过这个话题问:“这么晚了,陛下有事吗?”

她含糊道:“你把我的皇夫赔给我!”

萧望之问:“皇夫在哪儿?”

她沉默了,好似经历过一场艰难思考,不得要领,终于虚心问:“在哪儿?”

萧望之说:“陛下,没有你想找的这个人,皇夫得您亲自去挑。”

“没有吗?”她歪着头问,又小声嘀咕:“林婉柔都有,为什么就我没有?”

这和肃宁伯府的三小姐有什么关系?

萧望之轻轻拧眉,却肯定的说:“陛下会有的。”

她不确定问:“真的?”

萧望之肯定的两个字:“真的。”

她终于肯松开手,放过被揪得皱皱巴巴的衣服。发觉她坐在床榻上,微微低头,偷偷在笑,笑着笑着,整个人坐不稳往床上倒了过去,转眼又变得不声不响了。

这个样子,在萧望之看来是她多半和上次一样睡着了。他无言,却觉得至少没有上次折腾。黑暗中只瞧见床榻上的人一个轮廓,萧望之看一看,抬手整理衣服。

看到她睡着转了个身,萧望之挑挑眉,便准备下床去。人坐到了床沿边,是要穿鞋下地了,恰巧是心神最稍懈的一刻,没有留神便叫人从背后给抱住了。

萧望之微微一怔,身后的人拿脸颊贴着他的背,亲昵蹭一蹭,手臂也从后面将他身体缠住。这般举动,倒不似一个真正喝醉的人会有的,他眼底泛起危险气息。

一次是醉酒无意,二次便多少有些耍人的意思。就在萧望之几乎发作的刹那,他的耳边传来若有似无的呢喃,轻声的唤了一句:“长义……”

长义是谁?她后宫里养了多少的人,他不干涉,却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口中唤的薛长义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且自打入宫起便常常被她召在身边陪着。

萧望之想起高公公先前忧心忧虑同他说过的话,由不得哂笑。在他身后的人动作却变得更为大胆,从后面抱住了他,甚至嘴巴也凑过来,亲吻了一下他的耳朵。

是变得越来越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