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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郎知道颜舜华在书院那边闹腾,却不知颜舜华到底捣腾出什么东西来了。

等听林州丞说完,沈大郎心中暗暗苦笑。傅昆,那可是傅公公的养子,颜舜华怎么会和对方打赌?恐怕是沈家这棵大树树大招风,把傅昆给招来了吧?想到那日沈老太爷把他们叫过去,向他们说出那样的惊天秘闻,沈大郎叹了口气。

沈大郎习得这一身武艺,又熟读万千兵法,自然是为了保家卫国。得到圣上重用,沈大郎心里是高兴的。却不想圣上在放权给他的同时,竟也这样猜忌着他与沈家。

若是他自以为圣恩浩荡,将军政大权一把揽在手里,恐怕活不了多久了吧?

沈大郎说:“随她闹。”

林州丞看着沈大郎,心中有些惊诧。以往沈大郎还不曾成为威武大将军、不曾兼任州牧,可从来没有这样灰心丧意过。那时候沈大郎就是个兵痞子,敢拦着他和陶宽的车架要军费,陶宽不知骂了沈大郎多少遍,等喝醉了,却又哭了起来:“幸亏有他,幸亏有他……”

在陶宽心里,沈大郎是通州的救星。

瞧见沈大郎如今的模样,林州丞心里很不好受。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他这些年来在别人眼里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一时两人都不再说话。

傅家和沈家都有马场,马球比赛用的马由两边自己去挑。即使是学文,骑射也是必学的,只是平时寒门子弟都只能用书院中公用的,在家时也没有多少机会练习。

颜舜华表示这次去挑的马都可以留给马球队成员自用,大伙都兴奋极了。

这次没报上名的,知道可以拥有一匹自己的马也都蠢蠢欲动。

下次马球比赛的名额几乎都变得抢手无比。

颜舜华和沈云初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去牧场挑马。东华郡王有了他的煤球,本来是不需要去的,但他好像对沈家的马场很感兴趣,于是就跟着一起去。

一路上颜舜华偶尔会看东华郡王一眼,见他容色极佳,没有咳血,也没有气喘吁吁,上马、骑行都潇洒自如,与从前截然不同。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东华郡王。

当初她所认识的那个东华郡王,不过是被病痛绊住了脚步而已。

马场一到,颜舜华就让人领着其他人去挑马,自己与沈云初、东华郡王在马场中信步闲行。东华郡王看了一圈,说道:“这里养的大多是民用马,有通州军用的马马?”

沈云初心头一跳。他知道东华郡王来历不凡,但东华郡王这段时间吃住都在书院,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满和半点不适,倒让他有些瞧不清了。他说:“自然是有的。”说着他脚下转了个向,竟真的带着东华郡王往另一边走去。

颜舜华也跟着过去。

比起民用马,通州军用的战马显然健壮许多。只是比起雪球和煤球总是差了点。

东华郡王仔细看了许久,转头说:“这马比不过鞑人的马。”

沈云初说:“那是自然。虽然我们有从草原人手里买马,但他们也不会把最好的马给我们,我们只能想办法尽量留下好的马种。”

东华郡王说:“我倒是知道一套养马和留种的法子,若是你们愿意的话可以照着试试。”

东华郡王的语气云淡风轻,沈云初神色却慎重起来。他望向东华郡王:“当真?”

东华郡王说:“自然当真,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沈云初说:“要是真有好的法子,我们自然愿意试。”

颜舜华说:“对,姥爷一定会答应的!”

东华郡王说:“那我回头把法子写出来。”

三人与大队伍会合时,其他人都已经挑好马。李卓然一直在旁指导,见颜舜华三人回来了,禀报说:“挑完了。”

颜舜华翻身上马:“那我们回去了!”

得到了好马的众人满脸是笑,欢喜地跟着上马:“回去了!”

不知谁先起的头,组成马球队的生员们迎着风齐齐唱起歌来,飒爽的歌声飘散在初秋的凉风之中,洋溢着少年人独有的朝气。

李卓然在最前面领路,觉得心中也欢喜不已。他所要的不多,只求这样的日子能长久一点——再长久一点。

什么圣山,什么大君,什么草原,他一点都不喜欢。

《宠冠六宫》春溪笛晓

第三十六章

很快地,鹿鸣书院大多数人都尝到了西瓜。傅昆神通广大,竟从李卓然手里弄到了一整个,带回去孝敬傅公公。

傅公公年纪大了,本身又怕热,都躲在庄子里避夏。见傅昆来了,还捧着个稀罕物,不由坐了起来,说:“昆儿,你带了什么回来?”

傅昆说:“这叫西瓜,西边传到草原,草原那边传过来的。沈家庄子里种出了一批,我去找他们要了一个,拿回来给爹尝尝。”他眸光微转,含笑道,“这沈家在吃这一道上实在了得,什么都能让他们给种出来。”

去年过年时,沈家的丰和楼供应了不少新鲜蔬果,数量之大连傅公公也吃了一惊。虽说禁宫中有暖房,可以在冬季为皇家提供蔬果,但那也只是供给皇家的,做不到这样大规模供应。

傅公公本就奉命盯紧沈家,见到沈家这种能耐心中暗惊。是以傅昆回来后,傅公公便让他寻机接近沈家那个沈云初与他表妹颜舜华,傅昆与沈云初年纪相仿,应该有机会从沈云初身上挖出更多事情才是。

听到傅昆的话,傅公公说:“那是当然。沈家要不是有这种能耐,怎么可能让那位记挂着。虽说我已经老了,但那位对我还是很信任的,派我过来代表那位十分在意沈家。”

傅昆虽然不甚相信傅公公的说法,面上却半点端倪都不露:“爹爹且安心避暑,我会帮您盯着。”说完他亲自取了刀,把西瓜切成两半,利落地将中间的果肉挖出来放入盘中、切成小块,送到傅公公面前,“这瓜我已经冰镇过,吃起来冰爽可口,叫人暑意全消。瓜籽不要扔了,来年让人种下去,我们自己的庄子也能吃上它。”

傅公公点头,让傅昆回书院去。

傅昆照着原路回去,忽见路旁的茶寮坐着个妙龄少女,看着似乎是独自一人在歇脚,实际上周围几桌人都在护卫着她。这批人身上有着凶煞之气,看着就是勇武好战之人,手上少不得沾过人命。

若是换了旁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避之唯恐不及,傅昆却不同。他天生喜欢刺激,察觉异状之后反而停了下来,下马去茶寮要了碗茶。

妙龄少女妙目一转,目光落到傅昆身上。

傅昆举止潇洒,仰头便把一碗茶喝光,对四周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朗声招呼店家:“好茶,再来一碗!”

妙龄少女蹙眉看了看碗里的清茶,模样平平无奇,香气也平平无奇,为何这锦衣少年竟夸它是好茶?莫不是有什么她尝不出来的妙处?

妙龄少女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发现口感有些涩,加的香料也不好。中原人的口味真是古怪!

第二碗茶上来了,傅昆却没急着喝。他已从这少女的神色里瞧出端倪。这少女不是本地人,甚至不是中原人。她带着这么多侍卫,显然是要到这边来做点有趣的事——比如绑个相公什么的。

傅昆心中一乐,目光落到那妙龄少女脸庞上。这少女长得这般漂亮,便是不绑恐怕也有不少人愿意跟她走吧?

傅昆敲敲桌沿,沉吟片刻,站起来端起茶走了两步,来到了少女身边。

四周的侍卫都警惕地看着傅昆,有的甚至已经拔出剑。

傅昆泰然自若地坐下:“姑娘一个人?”

妙龄少女眉头一挑,并不说话。

傅昆莞尔:“我猜猜看。”他搁下茶碗,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地敲着,“你不说话,不是因为你不想理我,而是你听不懂中原话,对吗?”

妙龄少女惊愕地看着傅昆。

傅昆这些话,是用草原语说的!

傅昆说:“没什么稀奇的,在我们那儿,能像我这样说草原语的人绝对不下二十个。”他虽不是学习会的人,但也有办法弄到学习会的“教材”,这草原语他已经学了一段时间,也算成效斐然。难得有机会用一用,傅昆自然不会放过。

傅昆说得云淡风轻,却在妙龄少女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中原竟有这么多人能说草原语吗?而且说得这般好!

妙龄少女说:“你是谁?”

傅昆说:“我是谁不重要。”他端起茶喝了一口,姿态从容又悠然,“重要的是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必须有我的帮助才能做到。像你现在这样莽撞,绝对不可能成事的。”傅昆掏出一个令牌放到桌上,“你若是碰壁了,就拿着这个到东街三巷找那里的人,他会告诉我的。”

妙龄少女满腹狐疑,但傅昆已施施然离去,只留给她桌上那个令牌。

妙龄少女瞪着令牌半天,最终还是把它收了起来,口里嘟囔:“中原人真是奇怪!”

她可是要把人迎回圣山的,那人在圣山脚下长大,怎么会不愿意回去?

妙龄少女抱着这样的想法,开始想办法接触“那个人”。

从被人窥探的第一天起,李卓然就察觉了对方的存在。

李卓然不动声色地观察数日,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在对方现身前,李卓然绕到了他们背后,将少女身边的侍卫统统制服。

少女吓了一跳,然后兴奋不已。这样的身手即使在草原之上也是罕有的,不愧是要接掌圣山的人!少女说:“你就是罕里大君的弟弟!我们要找的就是你!大君生前拼死护下你,就是为了给我们青狼族留下一线生机!”她虔诚地祷告,“啊,青狼在上!我终于找到罕里大君的弟弟了!”

李卓然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