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领命行事,提前去镇上替东华郡王打点好旅舍。
东华郡王走走停停,到了镇上,去茶楼坐下,听说书人讲故事。这回讲的是威武大将军英勇杀敌,那说书人讲的唾沫横飞,千军万马仿佛都到了眼前来。其他人屏住呼吸听着,都为那威武大将军遭遇的惊险担忧不已。
东华郡王听完一段,发现茶楼里的人都满面崇敬,可见沈大郎这威武大将军在通州的民望。他眉头一拧,眉心打起了褶子。他想到他那位皇帝叔父。他那叔父并不是宽厚之人。
正想反,他那叔父生性多疑,优柔寡断,会为旧日情谊潸然泪下,却又能因为心中猜疑对故交举起刀。他那叔父一登基,当时位居副相的袁恪就请辞离京。袁恪好友问起缘故,袁恪讳莫如深,直至去了西域归来,袁恪才给好友回了一句话:“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袁恪好友当时还觉得袁恪过于胆小,结果不久之后就被诬陷下狱,夺官去职。一朝天子一朝臣,迟来的清洗终归还是来了。
沈家如今在通州算是如日中天,百姓提起沈大郎没有不交口称赞的。这样的名声若是传到了京城、落入他那位叔父耳中,他那位叔父会不会像如今这样爱重沈大郎?
东华郡王隐隐担忧起来。
此时茶楼外天色骤变,满天阴云,东华郡王望着那灰蒙蒙的天穹,心中一片冰凉。
当初沈家人一个接一个地战死,对她来说恐怕是一场噩梦吧?
如果她知晓当初那个对她万般宠爱的皇帝伯伯做过什么,一定会伤心至极。
她那个人最重感情。
颜舜华一大早就醒了。
沈云初仿佛知道她会提前醒来,早早等在她门外。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一夜未睡的痕迹。想起昨天夜里的谈话,沈云初望向颜舜华的目光更为专注。
难怪在那“梦”里当今圣上要杀沈家人。
一来自然是因为沈大郎功高盖主,二来则是沈家先祖与太-祖颇有渊源。
原来沈家先祖与太-祖是异性兄弟,有互让天下的美谈。后来顾家在明,沈家在暗,相辅相成,共掌天下。一国不能容二主,这样和美的关系自然不能延续太久,过不了多少年,太-祖便借故收回放给沈家的权柄。沈家先祖察觉太-祖的意图,也不多留,交出一切,洒然离去。
沈家先祖看得开,不少追随沈家的人却看不开。这种执念一直延续下来,至今还有不少人惦念着让沈家主掌天下,将顾家从皇位上拉下去。
魏公明留下的内侍,便是从一个管事口中探知了这样的惊天秘闻。
沈老太爷原本已不管事,见沈云初跪到了自己面前,只能照着沈云初的意思连夜着人去查问。一问之下,就把这事给问出来了。
沈云初握紧拳头。早知如此,他应该在一开始就把魏公明留下的内侍解决掉,那些被控制住的管事也早早驱逐干净。
现在也不知那探知了秘辛的内侍有没有把消息传回京城。
即使那内侍不传,傅昆也已经知晓这事了。
沈云初心情沉重。这些事,他要让颜舜华知道吗?要让颜舜华知道,“梦里”的一切可能比她所认为的更加残忍,沈家人的死果然并非意外——
沈云初从不瞒着颜舜华任何事,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没有什么是颜舜华不能知道的,他也相信颜舜华可以很好地接受他的任何一面。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清楚地意识到,未来有可能不如他所希望的那样顺理成章。他的晚晚有可能嫁给别人,有可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与煎熬。
他的晚晚,有可能被人伤害、被人践踏,然后必须一个人学会坚强、学会面对、学会不再哭不再向人撒娇。
沈云初脸上绽开一丝笑,语气柔和、一如从前:“晚晚,昨晚没睡好?”
颜舜华说:“我睡了!”
沈云初说:“我已经叫卓然帮你把雪球牵过来了,走吧。”
颜舜华点头。
她已经看见李卓然了。
李卓然牵着雪球站在那,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看着她。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眼里却流露着明显的担心。
颜舜华说:“卓然我先去找姥爷,庄子今天还是得你看着啊!”
李卓然点点头。
颜舜华骑上马与沈云初一块前往沈家别庄。
见了沈老太爷,颜舜华开门见山地将傅昆的话说了出来,然后定定地看着沈老太爷,等着沈老太爷说话。
沈老太爷看了沈云初一眼。他已经从颜舜华的表现知晓沈云初什么都没说。这孩子虽然少年老成,但到底还太小,在很多事情上都心存不忍。比如看出颜舜华心中仍存着希望之后,他没办法亲口打碎颜舜华那一丝希望。
沈老太爷叹了口气。他说道:“若不是北边实在危险,我其实不愿意你大舅舅他们出头的。”
颜舜华一僵。
听到沈老太爷这句话,她已经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沈老太爷为什么任由别人嘲笑他只是个掌厨的,还娶了个屠夫的女儿,都是不愿意一脚踏入京城那个漩涡啊!
颜舜华说:“姥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抓住沈老太爷的手,“您告诉我吧!都告诉我好不好!”
沈老太爷叹了口气,缓缓将沈家与皇家的渊源说了出来。
另一边,草原上的晨露已经干了。
艳阳当空,照在青草之上,让整个草原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哥哥,你别急,我去找他!”少女头上的红璎珞随风晃动,露出娇艳的脸庞,“我一定会将他带回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