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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8章[一更]

约束鬼的发展,不让他们聚居,禁止鬼在都市肆意食人,更加青睐人烟稀少的深山……以上这些条件联系在一起,大可推断出无惨的发展路线,他是非常忌讳鬼被发现的。

像传言一般似是而非的文学作品又或者是民俗故事翻不起风浪,但要是有多名身份高贵者死于光天化日之下,甚至留有残肢,就非常不利了。

堕姬他们每每吃过人都装成出逃的模样,不过就是为了延长盘踞花街的时间,不被发现。

她以蕨姬的身份在京极屋经营堪堪几年,远不到换身份撤离的时候,眼下有鬼出现破坏了局面,能不生气吗?

“好了好了。”妓夫太郎等她发完脾气才说,“你就算再生气都没用,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小虫子找出来,看谁胆子这么大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闹事。”

不是没有鬼觊觎吉原,只是那些鬼在踏入禁地之前都被妓夫太郎谋杀了。

“我察觉不到有其他鬼的气息!”堕姬委屈地大喊,“可恶,新来的小虫子肯定掌握了血鬼术,能把自己的气息完全泯灭掉之类的,我感觉不到他!”

“我也感觉不到。”妓夫太郎头疼了,“你就不能用其方法找找看吗,动动你的脑子。”

“我不知道!”

妓夫太郎投降了,放弃了,妹妹这么笨,他做哥哥的只能多担待一点,替她解决问题:“我到街上转两圈,看看能不能发现点儿什么。”他又说,“那个谁,你的新客人不是脑子很好使吗?他要真有本事的话,你就让他调查调查好了,指不定能看出点什么。”

堕姬说:“他连鬼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调查得出来?!”

[等等。]

说到连鬼都不知道,堕姬忽然有点儿心虚,她其实并没有像自己信中写的一样,根本没看太宰的书,即使堕姬视线触碰文字就想打瞌睡,她也勉强自己花了好几天把太宰的连载小说看了,当然咯,她只看最近出的短篇连载小说,那什么中长篇,字密密麻麻的,看得她脑壳疼。

太宰治的小说中经常出现“鬼”,吃人的鬼,有特殊力量的鬼,诅咒人的鬼,死者怨念汇聚而成的鬼,近代的民俗传说,平安京时代百鬼夜行的卷轴,平家物语流传下的佳话,各种光怪陆离的故事被糅合到一块儿,组成他独有的诡谲文字。

她昨天还装模作样地问:“你怎么老是写鬼啊。”声音那叫一个矫揉造作。

“嗯?”太宰说,“因为他们很有趣啊。”

“有趣?”

“该怎么说。”太宰讲,“我向来对传说感兴趣,与其他妖怪不同,诸如酒吞童子与大江山的故事,似乎都止步于源家时代,百鬼绘卷中记载的妖魔多是平安京以前出现的,可食人鬼不同,我走访乡间,眼下诸地还有栩栩如生的传说,真的非常有意思。”

“就像是鬼真的存在似的。”

[废话。]堕姬得意洋洋地想,[就在你眼前,可不是真实存在的?]

她拖长声音问:“你追着传说到处跑,简直就像是追歌舞伎表演的宾客一样,老是说你是不是很痴迷于鬼,想要见见他们。”

太宰提笔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堕姬时,已付上面具似的笑容:“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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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sp; [我对鬼的追寻,一开始不过出自于寻求同类的渴望,你看,就算是我也只是庸俗的人类,寿命不正常,存活方式不正常,生长速度也不正常,有那么短暂的几年,我以为自己与鬼是相似的品种,我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到些答案,譬如如果坚持活过漫长的几百年,又为什么挣扎着不肯去死。]

[活在这般丑恶的世上,光是想想就需要莫大的勇气了。]

回忆结束,堕姬紧张地想,太宰搞不好真的是亲眼见到过鬼,也知道他们的存在。

[还好他没被吃掉。]堕姬还在心中偷偷松了口气,[要是他给吃掉的话……我一定会把吃掉他的鬼找出来,扯断四肢,挂在屋檐下,等太阳出来后将他硬生生晒成干。]

“你有没有在听啊!”妓夫太郎加大声音。

“在听在听在听!”这么说着,堕姬却捂住耳朵,“我明白啦,如果他能调查出什么就让他调查吧,好了别烦我了,你快去找找看那胆大包天的鬼到底是谁!”

……

富冈义勇被安排在其他房间休息。

昨天真是兵荒马乱的一天,处理完德川的死后,太宰跟蝴蝶忍又一起到小川边,太宰这人比较矫情,对泡发白的死肉不感兴趣,溜一圈后就走了,只留下俩小儿研究。

蝴蝶忍带上手套,面不改色地摆弄尸体,除确定他肌肉边沿也有啃噬伤口外,无法确认其他。

光凭借伤口,无法判断出鬼的藏身之处。

此后清晨,天还蒙蒙亮时,两人就穿好衣服醒来,小枝睡在外间,凌晨四五点就蹑手蹑脚地收拾好床铺,出门做工,蝴蝶忍出去时没看到人。

她手扶楼梯扶手一路向下走,四下里寂静无声,男客大多不过夜,欢喜半个时辰后留下小额嫖资悠哉悠哉回家。

茶屋有很多底层游女,就算是媾和也只能在肮脏的公共大厅,人与人之间只有屏风做隔离,一张床铺上睡过无数人,一整夜她们要接多名客人。

饶是蝴蝶忍也无法直面这些场所,并非是出于女性的羞耻心,她只是很同情那些女子的遭遇。

更高级点儿的客人是包游女一整晚,此等级的游女待遇较好,有独立房间,客人会睡在她们房间,日中才会醒来。

花柳街的白天黑夜是完全颠倒的。

“客人,您已经醒了?”小枝本在厨房忙活,想要穿过大厅到后院拿点干柴,哪里知道会遇见穿戴整齐的蝴蝶忍,她错愕一会儿又想到对方不是那些胡玩一整夜的客人,便想通了,对她说:“跟我来,您还没用朝食吧?”

蝴蝶忍被塞了三团饱满的白米饭团,还有两小块腌萝卜干。她摸索着荷包,想要给小枝钱,却被婉拒了。

“蕨姬花魁说,津岛先生的出穿用度一律记在她身上,客人你和昨天后来的那位客人算作是津岛先生的亲属,与他作相同待遇。”

蝴蝶忍:“……”

[我们这是,被包养小白脸附带的拖油瓶?]

她也挺毒舌的,一下就找到了精准的自我定位。

她吃饭团时小枝还在忙活,后者今日早上的工作并不繁重,只要把柴火劈完,再腌菜即可,她刚才就是去找腌菜用的石头。

蝴蝶忍坐在边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一直在京极屋工作?”

“不,不是,我在各家茶屋间打零工,谁家愿意要我我就去哪家。”小枝说,“大部分店家都不愿意要我就是咯,以前在智下屋时,被客人看见了这张脸,他吓个半死,之后就很少有人家愿意雇用我。”她想了想说,“就算是工作,我一般也会把脸蒙起来。”

“那京极屋就要你了?”

小枝笑说:“是蕨姬花魁点我的,她说我是丑八怪,她喜欢跟丑八怪站在一起,这样就能更凸显出她的好看。”

蝴蝶忍伸手扶住自己的额头,听这大白话她竟然不觉得很生气,只觉得蕨姬果然是蕨姬,她昨天已经充分领教到了蕨姬的骄纵和坏脾气,那女人就是花街一切恶劣品性的聚集体,使唤往来的游女就像是使唤婢女,心情不好了上手便是一巴掌,她就出门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先前服侍自己的小雏/妓挨了蕨姬两巴掌,白嫩的脸肿胀不堪。

蝴蝶忍很气,她又知道自己气愤没有任何用处,如果理论了只会让雏/妓过得更惨,只能私下给她用了清凉药膏,让她消肿得更快。

“那个女人……”蝴蝶忍暗道,“这脾气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小枝的耳朵很好,她忍不住回答道:“就是这条街养出来的啊。”

“可我听说,鲤夏花魁的脾气就很好。”

“那不一样。”小枝摇摇头,“鲤夏花魁是从小被买下来,当花魁培养长大的,她长得漂亮,走的又是从秃稳扎稳打向上的路线,脾气当然很好。”

“蕨姬花魁,听说是低级游女的孩子,是从游女上来的。”

蝴蝶忍并不明白中间的区别,但听小枝描述,养育低级游女的茶屋,是人吃人的地方。

”而且蕨姬花魁很好看。”她眼睛闪着光,“好看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正确的。”

“这不对。”蝴蝶忍觉得小枝人还不错,便多说了点,“她好看难道打人、杀人都是对的吗?”

小枝反问:“那有权利的客人玩死了游女也没有人追究,难道是对的吗?”她话语中并没有什么愤懑之情,只是在就事论事,情绪像是平稳的镜面,或许这才是最恐怖的。

“游女都是因为客人死的。”她说,“有的客人自己有梅毒,却还要找游女,低级游女没有选择客人的权利,就被拖累着染病,价值压榨干净后被孤零零赶到街上,饿死或者病死。”

“还有的客人,是武士家的儿子,对游女很粗暴,我甚至听说有人在床上掐死了低级游女,赔了点钱就息事宁人。”

“吉原很大,在这生活的不仅有游女和见世番,还有妓/女的没有卖身的孩子,明明不是格子里的人,却被猥琐的大人看重,随意抓来摆弄,这难道是对的吗?”

蝴蝶忍哑口无言。

“蕨姬花魁做的事情都是正确的。”小枝低头看腌菜缸,“她给京极屋挣了很多很多钱,这家茶屋就是靠她供养的,因为她挣钱了,妈妈才能买更多的女孩儿回来,茶屋才会变得越来越大,生意越来越好,如果没有蕨姬花魁,大家就没有饭吃了。”

“就算她要人死,妈妈都会同意,这里的人活着本来就是靠她。”

[太扭曲了。]

蝴蝶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