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忍低首扫着雪,面容冷峻,本以为他不回话了,却忽然开口,“可否能问施主右手的疤痕……”
姜卿儿顿住,将手收入袖中,轻瞥和尚神色片刻,半作玩笑道:“奴家若是说奴家曾是六指,大师可信?”
弘忍沉默着,并没回话。
姜卿儿嫣然一笑,掩饰道:“糊弄大师的,此为奴家幼时不慎削到的。”
言罢,恩翠忽然入庭院中来,打断了二人,见着姜卿儿,她凑上前道:“主子让翠儿好找啊,刘车夫说车马备好,可以回城了。”
恩翠道完,见弘忍大师也在,便向他行礼。
姜卿儿拢了下衣物,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恩翠道:“雪盛,可莫要耽搁了,就怕晚了又下起雪。”
姜卿儿则看向弘忍,“大师不前来送送奴家?”
弘忍只是单手立掌向她施了个礼,作别道:“施主路途顺安。”
姜卿儿耸肩,再道:“寺中避雪之恩,奴家不敢忘,便来日再与大师相见答谢。”
这大和尚不理她,再见时还缠着他。
见弘忍仍是低眸肃正,于此,姜卿儿也不自讨没趣,与恩翠往寺外而去。
庭院里的野猫蹲坐在围栏处,偶尔叫唤两声,弘忍神色如常,仿佛无人来过似的,行着手中之事。
寺院清净,心旷神怡,此次雪宿,并没她想象中的那么糟。
姜卿儿披上斗篷,寺前的马车已在等候,立于车前的她回首望了眼杜若寺,似乎看得见那白衣僧人孑然而立,如画般清雅,竟觉万物不及。
姜卿儿嫣然一笑,只道是不妨不妨,来日方长。
随即乘上马车,缓缓离寺而去,官道上的积雪覆盖,留下两道车辙。
而寺中渐渐恢复平静,许久之后,佛殿中一如往常响起诵经念佛音,清幽冷寂。
那身形挺拔的僧人坐于蒲团之上,口中呢喃,双目半阖,剑眉轻凝。
一手转动佛珠,一手轻敲木鱼,看似专心悟佛,往事种种掠过眼前,难以入定。
……
那年,少年风华无双,玄金华服,金冠束发,他手持书卷,坐于太师椅之上,打量着殿中那懵懵懂懂的女童。
女童梳着双丫头,小脸软糯可人,清瞳好奇地张望着殿内装点,双手紧攥在一起。
少年目光停留在她的右手处,细细数来正为六指,他放下书卷。
燕家忠臣士族,却仅剩下这小女儿了。
从座上下来,正要开口时,女童扬起笑脸,朝他眨巴眼,脆生生道:“大哥哥生得真好看。”
少年瞧着女童的傻样愣了半会,不禁低笑一声,抬手轻抚她的脸蛋。
他吩咐身旁太监道:“往后便让她住在听雨轩里。”
太监道一声:“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