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骑了两天一夜的马,腿都快废了。”他环顾了一番四下,见有两列六扇的屏风立着,这便来了主意,“朕不耐烦交际,今夜就在这里宿下了,将那屏风拖过来,隔在中间就成了。”
星落挠了挠鬓边。
“合贞女冠、太初师兄都要留在这里陪徒儿,您要是真能凑合,那就加入进来吧。”
皇帝心说好家伙,若不是他灵机一动,非要留宿,她就得跟那祁太初共住一室了。
只是他小看了这间内殿,待青团儿和太初师兄身边的小道童把屏风归置好、铺好垫被之后,便都在门边的软塌上歇了。
这样的大通铺令皇帝愿望落空,两列屏风隔开了他和星落,左边是祁太初,右边是星落和合贞女冠,灯一灭,殿内就陷入了黑暗。
修道讲究自然,男女大妨并不拘泥,皇帝哪里睡过大通铺,他睡眠轻,二十年房里连个太监都不能有,只能在门外边守着,这回即便一屏风之隔是小徒弟,皇帝也无法安睡,这便坐起身来,闭目打坐。
过了子时就是十五,月亮大的快要挤进窗子里,皇帝正闭目养神,骨碌碌有什么圆的物件滚过来,直滚到了他的膝边。
皇帝垂目,月色下,青绿色的果子圆溜溜,看着倒像是半熟的柿子,他捡起来,清冷一眼看过去,屏风边露了只小脑袋,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冲他眨了眨眼睛,又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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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徒弟丢过来的一只极大的青柿子。
皇帝的心隆隆的跳起来,栾川白土盛产无核柿子,这柿子若是熟透了,一定很甜。
他垂目看了看柿子,看见这柿子上依稀有字,就着月色看去,上头以炭笔写了一行字。
“徒儿饿了。”
皇帝失笑,垂目去看那扇屏风后的小脑袋,可那小脑袋迟迟不露出来,这样黑静的夜,骤然出声有些奇怪,正想着如何同她说话,她那里又骨碌碌地滚过来一根细炭笔。
皇帝拿过笔,獢獢犬在一旁拱了拱他的膝,皇帝一笑,小小地开了个玩笑,在柿子上细致写下:“吃獢獢犬罢。”
柿子滚过去,屏风那厢有一声小小的哼,没一会儿柿子又骨碌碌地滚过来,上头写着:“怎么不吃师尊?”
皇帝唇角上仰,轻轻写上去:“吃也可以吃,不过还是别吃了罢。”
那一厢接了青柿子,依稀有一声笑,好一时柿子才滚过来过来。
“我以后不跟您生气,您可别奔波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窝心之言,令皇帝心悸,四肢百骸都舒畅起来,他专心地将柿子搁在手心,仔细找了一块空地儿,写了一句。
“来时风甜云洽,朕不怕奔波。”
他忐忑地将青柿子丢出去,有些情怯:这样说会不会太直接,会不会将她吓到,可惜他的担心很快就没了,就在这柿子快要滚到屏风那一侧时,天杀的獢獢犬一掌拍过去,将青柿子拍了个稀巴烂。
这一掌拍下去,皇帝的心都凉了,脸也麻麻的,木然一眼看向那罪魁祸首,高傲地举起了毛爪子,在空中挥了挥,像是在谢幕实际上是在甩汁水,接着骄矜一眼看了看皇帝,随后便懒洋洋地走开了,卧在了半开的窗下,看着月亮打起了小呼噜。
星落困极,也没等那青柿子回来,这便枕着手臂睡了,皇帝却气的连打坐都不想打了,横竖是睡不成了,他闭着眼休息一时,待殿中响起匀停的呼吸声,这便轻轻地走了出去。
钟鼓楼下,百十名护卫站的笔直,常玉山在楼下栏杆处铺了铺盖躺着养神,见陛下来了,这便一个鲤鱼打挺地站起身,向陛下奏禀。
“观中监院领了三都五主八大执事,都在钟鼓楼外候着,臣想着您要休息,便令他们明晨开大静时再来。”
皇帝赞许一眼看过去。
他的来意本就是为了向小徒弟道歉,小徒弟在青柿子上写了不同他生气,他此行自然圆满,不日便要再赶回帝京,便没必要惊动金阙宫上下。
他垂目问向常玉山:“栾川可有什么名吃早点?”
常玉生何等聪敏,略一思索道:“方才臣遇上了国师身旁的青团姑娘,她告诉臣,这左近有个地方叫做玉皇沟,其间有一家卖胡辣汤的铺子,国师最是爱吃,常常天不亮便去候着吃第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