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说完这些事,苏芫又把把给众人买的礼物一发——

两位老人一人一身衣服,是她专门在那黑市里挑的,十分合身,穿着也精神。她也明说了,这东西是二手衣服,不要票,并且比外面便宜。

不过即使这样,两位老人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大哥是一枝钢笔,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也不贵重,但是心意也是足足的。二哥爱讲究,米卫国给他挑了一顶仿军帽,那种正宗的军帽是要用票排队抢的,压根买不到,而且贵。不过有这顶仿军帽也够米二哥炫一阵子的了。

给两个嫂子则是一人一条丝巾,也是她在黑市里淘的。至于小辈儿,则是点心就打发了。

她给着给着就把师父临走时给她的那包点心也拿了出去,吓得殷春峰赶紧一把捞回来:“小师叔!这是师父专门给你还有小福福做的!”

苏芫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那边福福已经打开纸包,抓起一只点心用力一口:“唉哟!”

小姑娘顿时眼泪汪汪捂着腮梆子不出声:这点心也不知道啥做的,太硬啦!

老太太离得最近,一眼就瞧见那点心中间露出来黄澄澄一角,顿时吓得一个激灵,伸手就把纸包包了起来,然后起身赶人:“行了行了!东西都得了还一个个的挤在这里干什么?自去玩去!”

众人一窝蜂地散了,唯有苏芫跟殷春峰被老太太留了下来。

等所有人都走了,就连老伴米满仓也都被她借口支出去烧火,老太太这才一脸紧张地松开纸包,看向殷春峰:“你知道这里面是啥?”

殷春峰心虚地瞅一眼苏芫:“知道。”

苏芫莫名其妙:难不成师父真在里面藏了珠宝?

老太太用力一瞪三儿媳妇,将纸包重重拍回她怀里:“赶紧拿着东西家去!收起来!刚才要不是我手快,险些就被人看见了!”

苏芫打开纸包一看,顿时愣了!

刚才老太太用力一拍,那些点心大多都碎了,露出里面包着的馅儿来——

可这些馅儿哪是普通的馅儿?!

那满满一纸包,全是黄澄澄又亮灿灿到能闪瞎人眼的小黄鱼!!!

*

大山村的夜,宁静而安详。

苏芫趁着月色将师父给的小黄鱼全部收起藏好,她本想将这些给婆婆留一点儿,但是老人家眼一瞪:“这是你师父给你的嫁妆!你就好好收着!”然后就果断把她赶回家了。

收好东西,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激动得睡不着觉,哪知这两天太辛苦,她头一挨枕头,几乎是秒睡。

苏芫这里沉沉入梦,在同一片夜空下,另一边的米卫国跟张三儿两人却是乐开了花。

果然不出张三儿所料,他从省城黑市里淘来的衣服很受大家欢迎。

在回去第一家马主人那里,他直接就买走了六件,四件普通棉布,两件的确凉。由于是熟人生意,两人便给他算的便宜,普通棉布衣服算的两块五,的确凉算的八块。总计挣了十八块,外加两尺布票。

这家马主人其实就是当地的黑市老板,他之所以买这么多衣服,其实还是想借两人的口打探一番之前那个旧衣黑市的位置。

张三儿也不吝啬,当场给他画了张地图,将省城旧衣黑市的位置描了出来。

后面第二家马主人,那家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两人便没把东西拿出来吓人,而是打探了当地的黑市,去那里转悠了一番。

因为他们到的晚,当时黑市已经没多少人了。但两人还是卖了整整十件普通棉布衣服,收获三十块钱,没收到票。至于的确凉跟的卡,则一件也没有卖出去。

这第一天,两人的行程就到此为止了。

当天夜里,张三儿带着米卫国歇在这家马主人家里,后者内心十分火热:“张三哥,你说,如果我们这样一路卖回去,那是不是还不到家,就能把东西卖完?”

张三儿揉着酸疼的小腿:“别那么乐观,我们今儿是运气好,连着两家都赶上了。明天说不定就卖不出去了。”

说着,他把今天在黑市卖的那三十块钱递给米卫国:“这些给你,算你卖的。之前头一家因为给人算了熟人价,就算是我的,不亏你。”

米卫国不干,坚持两人五五分:“既是跟着你走才能卖了东西,那价格自然是你谈,算我们一家一半。等往后,我家东西卖完了,就全都归你!”

张三儿拗不过他,“那也行,反正你东西少,往后我尽量提提价,不少你的。”

然后递给他24块钱,并一尺布票。米卫国则下床给他点了7件普通棉布衣服,一件的确凉衣服。

这样一来,之前苏芫在黑市进的衣服就还剩下23件普通棉布衣服,4件的确凉衣服。

虽然24离当初的55块钱本钱还很远,但是这一点也不妨碍米卫国做生意的热情。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过了半天又忍不住喊张三儿:“张三哥,你说如果明儿我们再顺道收些山货去下个地方卖,会不会赚更多?”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张三儿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摇醒,心里顿时一惊,还以为发生啥事儿了,翻身就把身边的东西往床下藏:“啥?!啥?!发生啥了?!”

米卫国:“……不是,张三哥,我就是想问问如果我们再收些山货顺道去下个地方卖,会不会赚更多?”

张三儿抹把脸——

“……”

“…………”

十分无语,“嗐!有啥事儿你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吗?吓我一大跳,还以为出事儿了!”

他团吧团吧又把睡前掖在靠墙的包裹又按了按,然后语重心长:“卫国啊,我们这行为啥叫黑市?就因为它见不得光!”

“我们这样打一枪换一炮,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你说的收山货,再换地儿卖,那叫卖买卖,得一直往下跑才能赚钱!像你说的,如果我收了山货,再去下个地方卖,可是现在这情形,谁也不敢保证它就能顺利卖出去,懂?”

米卫国摇头,表示不懂:“那你们弄了这一堆衣服?咋就不怕卖不出去了?”

张三儿被他一句接一句的问得睡意全无,于是索性爬起来给他讲生意经:“这是因为,这里面有个物以稀为贵!”

张三儿伸出手比划着,“就好比现在有张饼,它就这么大,我们一人咬一大口,它就没了一样!这山货,我们本就是走的山路,在这村子里,它缺山货吗?它不缺!但是衣服就不一样,大家想买衣服得先去换票,换完票还得拿钱买。这就让很多人买不到衣服,但是衣服它又是个必须品,人不能不穿!这突然一下子出来个不用票还便宜的,所以吧,虽然它是旧的,但也不妨碍它被人喜欢愿意让人买走呀!”

闻言,米卫国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张三儿伸手拍拍米卫国肩膀,“睡吧兄弟,这行水深,我劝你呀,还是别瞎趟了,就偶尔跟着我干一票赚一笔就行了,免得万一哪天东窗事发,连带着你老婆孩子都要被连累!”

说完,张三儿倒头就睡。

米卫国一顿,突然反应过来一事:“所以你这么老大不小了,也不成个家是不是就是这个原因?”

张三儿一僵:“滚滚滚,不睡就出去晒月亮,别打扰老子清梦!”

这一夜,米卫国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他去做生意,卖啥都火爆得不行,赚钱赚到手抽筋。正当他开开心心地用一个巨大无比的麻袋扛着钱回家的时候,路上突然遇到公社政委书记,对方“咔嚓”一手铐就给他拷上了!

然后说他投机倒把,被抓了,就连福福跟苏芫也跟着被一起抓走关到一个满是吃人恶兽的监狱里。

“!!!”

米卫国吓得大叫一声,猛地一挣!

“唉哟!!!”

张三儿刚醒,就被他一脚踹下床结结实实摔在地上,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这睡相也太差了吧!真不知道你平时怎么跟你老婆睡的,还不得被你踹散架?”

米卫国:“……抱歉抱歉!实在是做了一个非常吓人的梦。”

他没好意思说自己是梦见被人抓了,赶紧上前扶着张三儿起来,两人略微收拾一番就辞别马主人继续赶路。

因为那个梦,他今天显得分外老实,就连张三儿中途说要带他拐去某个地方的黑市见见市面他都没去,只说在路口等他。

张三儿劝不动他,便独自一人背着几件衣服过去了。

哪知去了没一会儿,张三儿就灰头土脸地回来,身上的鞋子都跑丢了一只,一上车就一个劲地催他:“快走!快走!”

米卫国驾起马车就跑,直到走远了。张三儿这才喘一口气,擦着汗对他道:“你是不知道,刚才实在太险了,险些就被人抓了!”

原来他刚到那处黑市的地界,正要进去,哪知突然内急,便背着东西去了旁边一户人家借用厕所。

等他出来,那黑市就被一群人带着家伙给抄了。

好家伙,当时他头皮都炸了,扭身就跑。

一路上连头也不敢回,鞋子都跑掉了也不敢回去捡。

张三儿兀自唾沫横飞地形容着刚才的危险经历,却不知道前面的米卫国心里却是波澜乍起:看来还是不能走太多夜路,否则肯定会栽跟头的。

昨天晚上要不是他做了那个噩梦,估计那会张三儿一说,他就跟着去了。两人也不会在这路口磨叽这一会儿,等那些人到时,他俩肯定在黑市里面没跑了。

米卫国心里一阵后怕,将这话跟张三儿说了。

张三儿也是唏嘘不已:“对,你说咋就这么巧,昨天晚上你不还兴致勃勃想长久跑买卖吗?咋今天就不想去了?”

米卫国瓮声瓮气:“我梦见我被人抓了。”其实他最怕的不是自己被抓,而是苏芫母女。

梦里他看着她俩因为自己的事情受到牵连,他的心里就跟刀剜一样难受。

想到这里,他突然抬头,神色郑重道:“张三哥,我劝你一句,往后那黑市,能不开就不开吧,反正你赚这些也够了,万一哪天被抓了呢?你家人怎么办?”

“我家人?”张三儿一愣,突然面露奇怪之色:“……唉,不说也罢。你说的我都知道,往后我会慢慢收手的。”

说完,气氛陡然沉闷下来,只余马蹄得儿得儿敲击地面的声音。

张三儿默默看着前路,嘴里咬着一根草茎久久没有出声,然后他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其实我是真羡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