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穆到院中时, 叶徇香扶着柳如阳才进门来。
他看了眼,叫来管家到府中药房去拿药。
总因何方身体不好,姜穆也有心存着药物, 此时要配出解药也不难。
毕竟作为木系妖灵时,对天地间各类草木习性,都做过了解。
也许即使许多生灵自身, 对自己的了解也不如姜穆。
叶徇香几人都只是十七八岁少年人, 初入江湖便来随姜穆,作颍州巡卫已有一年。前些日子设立左右衙署便是柳如阳所提, 如今还未确定,反而他这领头羊受伤了。
他扶着另一侧,与叶清将人抬进偏房。
柳旭面目苍白, 唇色青紫。
姜穆抬手揭开他的衣襟, 细小的毒针没入胸前,周围皮肤一片苍黑之色。
叶徇香咬牙含泪, 一旁心忧如焚,欲问,又不愿催问。
姜穆才针包里拿了一柄匕首出来, 刀尖在烛火上燎了燎,问他, “如何伤的?”
这稍有偏差, 便是心脉受损当场死亡了。
原本一路回来便强忍痛,以为冷静, 但听如此淡淡然一句问话, 叶徇香再忍不住了,眼眶泪水哗啦啦地淌,“本该是我……如阳师兄为救我才……”
姜穆一顿, 放缓了语气,“莫哭。”
“他不会有事,你好好说。”
叶徇香年不过十五,在州府巡卫中最小,但性子活泼开朗,姜穆知道,州府学堂扈从学子,都很喜欢他。水月山庄师兄弟之间,感情更是不错。
叶徇香死死抿唇,强忍了会,心怕大人失望。好一会儿微微平静下来,才道,“我看那贼人溜远,便与师兄抄小道却堵他,未想到此人身上暗器极多,有意诈我,徇香一时心切……师兄护我,避让不及才中了针。”
他宁愿萧大人骂他,宁愿如此,可萧大人一如平常,他心里更为难过。如非他急功近利,柳师兄如何会受此一难。
“不会有事。”
柳巽几人扒着门框,眉心紧蹙,欲进不敢进。
姜穆回头,正看见门框上下整齐冒出的一排脑袋,随口吩咐了一句,“柳巽,去端盆热水来。”
几个师兄弟便站直了,匆匆推出了最外的娃娃脸少年,“循风,去去,快快!”
“你跑快点!”
“你倒轻个功啊!”
柳巽被门口几人催着,着急上火的找了水盆,加足了内劲烧了盆热水匆匆端来。
“大人!”
姜穆一手扶起柳旭正坐,转头问他,“叶兄,方才那经络图可记着了?”
叶翔点点头。
“劳请先为他封了主脉。”
叶翔出手,干脆利落。
待柳巽来时,姜穆右手持刀,方划开了皮肉,乌黑的血自伤口流出,浸的里衣也变了颜色。姜穆另一手拿了夹子,干净利落的找准针头,只一扬手,黑色的血针“叮”落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只是呼吸之间,看他动手干脆,许还以为伤势不重。但在场之人都很清楚,暗器近心脉三寸之地,此伤换其他任何一个郎中来治,柳旭都不能活。
“叶兄!”
叶翔相当可靠,先护住心脉,接着姜穆动作扬手便一道内劲打出,依着脉络游走。
柳旭的脸青青白白红红紫紫变了一会,割开的伤口淌出黑色的血,姜穆以银针封住几道穴位,匕首刺破指尖,合着几株现成的草药放进了热水,紫黑的血哒哒滴进水盆。
“柳巽。”
“啊?奥……”于是柳巽抱着水盆更加卖力地进行内力加热。
水色发黑,过了会,重回了本色。
姜穆看了一眼,心下有数了,“去找个浴盆来。”
几个师兄弟连忙去七手八脚的抬着滚烫的水过来。
“徇香,待你叶大哥收手,将你师兄置于桶中,一个时辰添一副药进去,另毋使水凉。”
“柳巽,叶澜,你二人随我过来。”
“是。”
……
正房地板上,躺着律香川。
那几个年轻人倒也不客气。
姜穆问,“暗器都搜掉了?”
跟在他身后的柳巽点点头,自袖中拿出十余锋刃,有金针,有飞镖,有铜珠,五花八门。
姜穆自书桌下取了装着七星针的木盒出来,示意他放进去。
“嗒”一声轻响,隔绝了所有锋芒。
律香川:“……”
姜穆听他动静,眼睛不眨一下蹲下身抬手就把他脸上迷药蒙面巾又捂了一下。
律香川又不动了。
一旁看着的柳巽惊道,“如此一个心志坚韧之人。”
叶澜也忍不住点了点头。难怪重重围追堵截之下,还能设计伤到如阳师兄。
“送律总管回孙府吧。”
“?大人!”伤了大师兄的凶手,如何能如此放过。
杀人之罪,不可饶恕。
姜穆道,“证据也送过去。”
柳巽倒吸了口凉气,迟疑问他:“是之前那份证据吗?”
“是。”
“循风明白了。”
“他是个例。”原本只是想为孙府找些事做,省得他们闲着没事时不时想来试探。而如今,姜穆实不想再与他们多做纠缠。
“循风明白。”毕竟,律香川还是孙府总管。
而孙玉伯,也是江湖上心狠手辣之人。
……
庭院深深。
姜穆手中一节暗绿,是新刻的竹笛。
月影重重,玉笛飞声。
宁静悠远,有竹影长风。
利器破空而来。
姜穆指尖微转,短笛转出一道残影,竖立于掌心,正对外音孔,刺着雪亮的长剑。
他转过脸。
看到叶翔。
“你不是他。”
叶翔看到熟悉的脸,浅淡的瞳孔倒映着柔和的月色。
他答,“我不是。”
“他呢。”
“他便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