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一口,初一尝清淡,入喉便成了一种涩然苦味,苦味散去,蔓延在舌尖又有些说不出味道的甜。
非是名茶中任何一种,却非常特别。
“好茶。”他说。
姜穆道,“是颍南那边自种的茶叶,律总管喜欢,可以带些回去。”
“哦?颍州之地,也能种茶?”
“雨多天暖,可种。”现下气候与千年后还有些差别。颍州之地尚温暖多雨,产茶不错。
“天象气候端的莫测,难于预料,古来少有精通之人。早闻萧大人状元及第,少年高才,通晓五经六艺,文采过人,竟也懂得天文田艺?”
姜穆也不在意他的试探与刻意拉近距离的示好,依旧微笑,“农家种粮采茶,有廿四节气。布衣黔首,春秋行野,对天候自然熟悉。萧某方来一年,许多都是请教长者。”
山河辗转。每一二百年,神州水系山川便多变化,气候也时有迁移。这片土地的人文地理他心有独钟,对于草木生存之态也熟悉无比。真正落到人族农田水利之上,则再看当世星辰变化。
多听,多问,多学,多自省,举一反三以至熟能生巧。这对姜穆而言也并非难事。
律香川笑着恭维一句,“虽是如此,但一年便摸清了颍州天象,可见大人勤政爱民,难怪能得颍州百姓如此爱戴。”
从码头一路过来,来往行人,十句之中一半与萧瑾关,这一半中又在谈颍州新政,另一半便是夸耀知州容色品性。
与其他地域官民泾渭分明相比,颍州的和乐融融就显得格外的,奇怪。
至少对律香川而言是如此。即使作为江湖巨鳄的孙府,也是等级分明。他从小就清醒的知道,律香川三字,与孙剑,与孙蝶,云泥之差。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见到一种,在许多人眼中是云泥共存的相处。
学堂的幼子教着街头的卖花姑娘习字,卖饼的老妪将新出炉的炊饼递给换岗的差役,几个妇人提着米粮碎布悄悄放在善堂书院旁的大槐树下。
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而然。
人性么?莫名其妙的,他的心里冒出这个词。
一个在他的心里几乎从未有过存在感的词。
律香川一时想要冷笑,可最后终究没能嘲笑出声。
姜穆看到他怪异之色,神色不动-->>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接着他的话头道,“是百姓们看得起我。颍州人杰地灵,古来便是繁荣之城,只是多年战火摧残才有些沉寂了。萧某如今任颍州知州,能迅速稳定局势,多有赖于百姓们信任。”
“大人过谦了。能得人信任,从来不是件简单的事。”
“的确如此。”姜穆微顿了下,才笑道,“故而才要尽力去做。”
令人相信希望何等困难,而令人失望又何等轻易。正因清楚这一点,他才不想,也不能却步。
“相信大人必能如愿。”
“借君吉言。”姜穆笑着,品了口清茶。“今日能得粮种回来,还要多谢律总管费心了。”
“说起粮种……律某来看,寿州地处平原,虽多雨,除南有淮河外,其实少有水田,草民看那粮种多稻米,若种于寿州,恐怕生长不利。”
姜穆微有讶异。“律总管对于田亩之事也有了解?”
律香川本人自小跟随孙玉伯。但那时孙玉伯已是江湖巨鳄,故而他本人应该一直处于孙府庇佑之下……
姜穆是清楚,如这般任侠贵胄为主之世,许多富家子弟,是绝计不知粮米如何长成的。
无论是原著或是衍生,律香川所接触的,大都是阳春白雪。也许他会管账治府弹琴作画,但对于种地……倒不曾见过文字提及。
律香川轻咳了下,道,“年关……催账,偶尔听过。”
官家所载的江湖催账方式……
“……”姜穆对此暂持保留意见。不过,粗浅了解之下,便能结合寿州环境得此结论……的确是个人才。
姜穆心下一动,又散了下去,略略遗憾的掐了挖墙脚的苗头……固凡文本有名有姓者,男主女主反派们个个才惊艳绝,单拎一个出去改观天地不在话下。但令人遗憾的是……大多时候凑在一起,各方工作效率都直线下滑。
毕竟是想儿女情长的儿女情长,互相拖后腿的拖后腿。
他不想拉来一个会给叶翔石群捅刀之人。
况孟星魂与律香川二人,只恐已至不死不休。
心念至此,眉间便皱了一下。
他隐约似已猜出,孙玉伯此举意在何为。
目光瞥过律香川,心下微叹。只恐是今夜月黑风冷,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