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能,一介流民生死,又与大宋有何干系。
……
姜穆估摸着日子,赶在事变之前踏入金城。
十月十六日。
按照历史进程,完颜亮退守瓜州,仍无退意,严令强渡长江,违令者斩。此十日后,军民不堪忍受苛令,兵变缢死完颜亮。
后金世宗完颜雍正式即位,史中世宗政治协顺,南宋北上机会就越发渺茫。
无数历史,无数的时空中,能如李唐王朝一般,平等宽待族群的少之又少。但偏偏大唐正是由于安禄山诸类羁靡节度使之由,步入衰亡。前车之鉴,宋戒备其他民族,更戒备武将。宋对各族,最多便是羁靡收没兵权,相对的,北方金朝奴役性太强,奉行除却本族一律劣等。
对姜穆而言,再无比奴役歧视和死亡这些词更让他具备行动力。
作为姜穆,他曾是未来道德和规则的暴力守护之一,作为少乾,他秉承碧游无类无别的等同观念,作为灵珠,他也不会放任世事变动所带来的无谓伤亡……
举个例子,南宋已明确不得打杀仆众的律令,而北金勋贵之间至今还盛行人殉……
强横或是退让,暴戾或是柔和,后者不一定值得肯定,但前者无疑需要否定。
因此北金短暂的清明与长久的保民之治,从长远来看,姜穆都不会选择奴役及蔑视生命的北方。
“大宋使臣萧瑾见过陛下。”他的声音柔和而平静,微微弯腰行礼,态度怡然,不卑不亢,完全不像是独身而来,也似乎觉察不到面前君王的恐怖和肆意。
“何以不跪?”
正中的虎皮软塌上坐着身长八尺的大汉,他身上还穿着带血带血的盔甲,盔甲的甲片之间,残存着些许的血肉。布满胡须的脸上充满了阴翳,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充满了血气和死亡。
正如他如今战场受挫后方起火的心情。
“大宋之礼,子民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至于长跪君王。”
几个在金执事的汉臣心中一致叹息。还是太年轻莽撞了。完颜亮,他不是汉人,他根本就没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理念。
“哦?”
“二十年前金宋所立约定,天下皆知。宋人重礼,须知臣事君以忠,金宋为君臣,汝为宋臣,当乃是我大金臣之臣子,何能不拜君王!”随着他的怒火,一个酒杯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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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只是退了一步,酒杯当啷落地,水渍溅了一地。
“陛下既知臣事君以忠,又可知前一句有君使臣以礼?日前陛下肆意起兵,败德失礼,违逆前约之际,南北已无君臣。战场之上,胜者为王。”
啪!
地上又加了一个粉碎的酒壶。
“好大胆!”
营帐中已是鸦雀无声。
营帐中被叫来看戏的重将们看到他的目光,心下抖了一抖。自家这位帝王,无疑就是恐怖和残酷的代表。
他根本不会讲理!
他们忍不住去看那个南方来的使者,他起身也看着帝王,神色不动,不闪不避。
“战场杀神之营帐,若非如此,何敢来此?”
帝王的额角明显突突出两条青筋。
于是臣子们又倒吸了口凉气,一个个低着头务必使近些日子杀红了眼的帝王遗忘自己。
使者只穿着单薄的青色长衫,腰间挂着一支短笛,头发束成整齐的发髻,插着青色竹簪,是正经的南人打扮。
这人看起来比南人还要南人,柔柔弱弱,一副弱不禁风的儒生模样。个儿倒是不低,但也不知是不是大病一场,身形峭立,只差没有瘦骨嶙峋了。
幸好他还有张好看的脸,好看的脸上是黑色的眼,沉稳的,冷静的,胸有成竹。
你看着他好看的脸,却没有任何人能够去轻视他。
南方一向求着和谈,何时出了个胆大包天之人!
“你就不怕朕杀了你?”他的声音阴沉,几乎令人窒息。
而对面的人依旧淡泊,“使者来去,从来不是为了送命。”
“朕现下就杀了你。”
手边巨大的长剑嗡鸣着刺来。
营帐几声尖叫。
“陛下!”
“陛下!”
有人扑过来想要阻止。现下绝非与宋交恶之时。汴京那边还有个狼子野心的篡位者啊!
姜穆道,“群狼窥伺,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莫非陛下就甘心帝位拱手于人?”
嗡——
剑锋停在他的脖子前。
只差之一厘。
为剑所指之人神色不变。
围观群臣冷汗涔涔,惊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