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桥反问:“你听不懂我刚刚说的话?”
那婆娘一看她这个态度,吓得嘴一闭,什么话也不敢再说了。
大家僵持了好一会儿,看了看她手里的枪,又看到她怀里的小孩。
刘老头做的那些事情的确是不地道,童养媳是大家都接受的,但是你一个七老八十的人了,老色鬼啊!干这些不害臊的事情!
再一想到那些什么法来法的,要是整个村子都接受调查,岂不是全都要遭殃?!
没人想为了一个本就犯了错的刘老头殃及池鱼,再加上本来他们家在刘家村因为较为有钱就经常欺压人,大家帮助他的心思都有些松动了。
带头来阻拦她的男人,第一个退开了一步。
紧接着,往后其他人都慢慢地让开了,留出了一条道。
殊桥抱着苏布合尔,逆着人群走了出去。
她最后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语。
“不过,你们没人好奇,到底是谁向我们组织举报的刘老头吗?”
“或许,你们家就是下一个被举报的对象。”
殊桥抛下身后一下嘈杂的讨论声和刘老头惨烈的哭喊,毫不回头地往前走。
走出刘家村的时候,殊桥看见山头挂着的太阳,它悬着,照耀着大地。
阳光很明媚,很灿烂,整个这个山村都被笼罩着,仿佛这里不存在着任何的阴暗。
*
殊桥抱着苏布合尔走了很长一段路,她没有让吉萨合尔在附近等地,因为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苏布合尔,她跟吉萨合尔一家的关系。
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很容易惹麻烦。
等到了接头地点,确定没有刘家村的人跟随之后,吉萨合尔出现了。
他看着这个抱着自己妹妹的陌生女人,一脸茫然。
这是谁?
“是我。”女人开口,是一种让吉萨合尔觉得不太熟悉的声音。
吉萨合尔还在茫然,苏布合尔就被交到了吉萨合尔的手里。
吉萨合人紧紧地抱住她,这是他失而复得,珍贵的妹妹!
然后,吉萨合尔看见,不再怀抱苏布合尔的女人,伸出手,爽利地往脸上一扯。
她一下扯掉了脸上的□□,手摸到了喉结处轻轻一揪,拿出了什么东西。
吉萨合尔也没看清楚,那个东西连同□□就已经被丢在了田地里面,再也找不见了。
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殊桥老师!”吉萨合尔有些惊讶地喊出她的名字。
殊桥点了点头,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手指食指边放在嘴唇边说:“先走,路上说。”
吉萨合尔拉了一个小木板车,这平常是他运货的。
今天他在上面铺了好多褥子。
他把妹妹放在车上,殊桥挑上车,坐在后面,任由吉萨合尔在前面拉着。
她抱着女孩,怕路途太颠簸,让她受了伤。
系统也是蛮神奇的,她两腿之间,竟然已经如同什么没发生过一样。
路上,殊桥顺道解释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吉萨合尔这才明白了这一切神奇事情发生的原因。
殊桥谎称这是一种国外研制的神奇的东西,能够改变人的面貌,声音也同样如此。
但事实上这是她向系统求来的辅助的道具。
不过这么虚无缥缈的说法,吉萨合尔没有任何怀疑就相信了。
因为他从来没有到过国外,不知道国外到底有什么。
更何况,在她看着自己的妹妹被殊桥抱回来的那一刻他就决定了,无论这个女人说什么,他都会相信,并且一直相信。
她真的救出来他的妹妹。
她是他的恩人。
快到镇上的时候,吉萨合尔想抱着苏布合尔回家,却被殊桥阻止了。
“她不能回家。”殊桥斩钉截铁地说。
吉萨合尔不懂,皱起眉头问:“老师,为什么?”
殊桥说:“你现在抱着她回去,不就是告诉所有人,刚才是刘家村闹出的事情,跟你们家有关系吗?”
吉萨合尔有些茫然,不太确定地问:“老师,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
殊桥露出一种被怀疑之后的失落,“没做什么啊。我礼貌地把他们说服了而已。”
“不过这不代表他们不会心怀恨意来找麻烦。”殊桥说。
“总之,我觉得,如果你现在带你妹妹回家,会觉得麻烦。他们一定会找上门,而且,你不是告诉我,你的的妹妹不愿意让父母知道她怀孕的事情吗?现在你带她回去,不就是把这个真相全部都告诉了父母吗?”
“如果你妹妹醒来,你觉得她会愿意这样吗?”
面对殊桥的提问,吉萨合尔沉默了,他思考了半天,问:“可是老师......那苏布能去哪里?”
“你面前不就是有一个选择吗?”
“你把她交给我,我会照顾她。”殊桥说,“我们现在住的地方是老书记的家,没有人敢找过来,而且我和何秋露都是女孩,更容易照顾她。”
人都是她救回来的,吉萨合尔当然相信她不会害自己的妹妹。
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殊桥的提议。
殊桥看着少年点了点头,没有说出来自己最真实的心里话。
她不让吉萨合尔带苏布合尔回父母的家里,是因为她有她的私心。
她不相信一个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当做商品卖出去的父母,能够对她的女儿有多少关心。
而现在,醒过来以后的苏布合尔,最需要的就是关心。
当然,
如果她自己要求回家,那么殊桥会安排好所有事情,送她回家。
*
殊桥带着苏布合尔回到她跟何秋露两个人的住处的时候,有意躲避了其他人,害怕平白无故生出什么事端来。
不过天时地利人和的是,正好男生们都不在房间里。
殊桥进了她们的房间,何秋露正在翻看她的笔记本,拿着笔记什么。她的那支钢笔,跟胡霄的很像。
见殊桥进来,他放下笔,关上笔记,正想跟他打招呼,却见到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女孩,满目惊讶。
“殊桥,你这是什么情况?”何秋露问道。
事实上,殊桥并不愿意让很多人知道苏布合尔的事情。过多的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对后来她来说可能是一种二次伤害。
何秋露看出殊桥脸上的犹豫,微微一笑,并不再追问什么。
“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也没关系。”何秋露很善解人意地说道。
殊桥的眼神中带着歉意,“我现在不知道如何跟你解释,但是你可以相信我吗?我带她回来是有理由的。”
说完这句话,殊桥自己都笑了。
这平白无故整了个大闺女在他们的房间里,不知道,别人还以为她是在偷孩子。
可何秋露信了。
她没有再提这个话题,反而说了另外一句话。
“他睡哪?睡我们的中间的话,我就把床铺整理一下。”
殊桥看着她,松了口气,心中又充满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感动,他不想让何秋露知道这件事还有一个更加主要的原因——她做这件事的行为毕竟不光彩,还牵扯出了许多现实无法解释的问题。如果真的有什么麻烦的话,还是她一个人去解释和承担比较好。
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多一份风险。
但有些事情是需要与何秋露提前沟通,达成共识的,毕竟,说谎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一套一致对外的说辞。
说个专业点的术语,这叫做串供。
她们俩共同整理着床铺,嘴上小声地说着话。
“如果后面有人问起,你就说......这是我亲戚家的大妹子。可以吗?”殊桥询问何秋露。
“当然没问题。”何秋露笑着拍了拍殊桥的肩膀,“你别忘了刚刚我答应了你什么。”
“不过她看起来可不像是我们汉族的姑娘。”何秋露看着苏布合尔,提醒殊桥。
像她这么聪明的女孩,其实早就猜到了端倪,虽然她听不清楚吉萨合尔找殊桥说了什么,但看着殊桥带过来的女孩和那个男孩之间相似的面孔,她就知道其中必有隐情。
但愿意不去过问故事是什么。
因为殊桥的为人是她信得过的。
所以她愿意去相信她。
有的时候,人和人的关系,是信任可以迅速拉近的。
“我知道这的确是一个问题。”殊桥有些苦恼地说。
但除了这个那个通用的“我亲戚家的孩子”外,她想不到别的。
“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别的办法?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经常看到他们有一种神奇的化妆手法,能够改变人的面目的结构,我想,我们也可以试一试。”何秋露灵机一动,想起了什么。
这个时候的好莱坞已经发展起来,科幻片,爱情片,西部片,层出不穷。
特效化妆技术当然已经有所运用。
“没错!”殊桥把这件事给忘掉了。经过何秋露的提醒,她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件可行的事情。
她激动地几乎快跳起来。
殊桥伸手搂住何秋露的胳膊,一把拉过她,对着她的脸蛋亲了一口。
“秋露姐,你真聪明。”
殊桥感慨。
何秋露有那么一瞬的发愣,然后无奈地笑了笑。
她伸手推了一把殊桥,嗔道,“你说你,在国外的习惯还是没有改掉。”
伴随着何秋露的嗔骂,殊桥笑得更嚣张起来。
她没有半点害羞,反而直接对着何秋露撒起娇来,“改不掉,就是改不掉。”
“我决定每天让你重温一下国外的礼节。”殊桥逗弄何秋露,“秋露姐,你说好不好。”
何秋露一听,气得拿手捶她的肩膀。
“殊桥,我怎么之前没发现啊?你这人讨厌死了!”
两个女孩打闹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充斥着房间。
给这个毫无凉意的夏日,平添了几分温柔。
苏布合尔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两个女人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没有见过的温和和自然,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
苏布合尔闭上眼,又睁开。
她小声地问,声音里是满满当当地不确定和犹豫。
“我是,到了天上吗?”
妈妈曾经指着草原上的星星对她说,人死后,就会去到天上。
现在,她是来到了天上,见到了仙子吗?
苏布合尔说的是固裕族的话,何秋露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和殊桥一同听到了她的声音。
何秋露下意识看向殊桥,殊桥眼中写满了惊喜,她一下半跪在床边,和女孩的视线齐平,“你醒了?”她开口说的是普通话,担心苏布合尔听不懂,又问了一次,这次用的是固裕族的语言。
苏布合尔点了点头,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怎么天上也是这样的房子?
“我——”苏布合尔开口,但是往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何秋露自觉地拿着书站了出去,守在门口,防止有谁进入。
殊桥想要伸手拉住少女放在漏了棉花的床褥上的手,但少女却下意识地闪躲了。
殊桥心里一酸,举起手,示意她没有任何危险,也没有任何想要伤害少女的意思。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苏布合尔连忙摇头,乖巧又懂事地说:“仙子姐姐,我不是害怕。”
“我只是......没办法控制。”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是她在抗拒刘老太的接近时,总会做出的。
苏布合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殊桥的手背,想要拉住她。
“仙子姐姐,你不要生气。”
殊桥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看见苏布合尔被捆在床上,大着肚子,她没哭。
看着女孩奄奄一息在她的怀里,她没哭。
可是现在,为什么这个女孩能在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以后,还保持这种懂事合乖巧?
殊桥多么希望她能有一点脾气,有一点愤怒。
不要这么隐忍,不要这么咬着牙,藏住自己的伤疤。
可爱的小孩,你真的不用这样懂事。
见殊桥哭了,苏布合尔更慌了。
她伸出自己的手想要去擦殊桥的眼泪,可是她又一看,发现自己的掌心黑黢黢的一片,还有被绳索勒出来的,已经干枯成黑色的血痕。
苏布合尔连忙把手缩了回来,羞怯地笑着,不好意思地说:“我的手有点脏。”
“姐姐,你别哭了。”
“不脏。”
殊桥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然后轻轻展开她的掌心,落下了一个怜惜的轻吻。
“苏布,你是世界上最纯洁的小女孩。”
殊桥把她额前的碎发一点一点捋开,“不要觉得自己很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