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弭原以为李印的生活会因为他有了期待而变得更好, 却没想到埋在地里的雷迟早是会爆炸的。
李印改变了,但他的父母没有。
乔叹请的跟踪体育老师的侦探,跟到了李印家, 带回了李印母亲被李印父亲失手打死的消息。虽然没有亲眼目睹, 但侦探还是作为证人去了警局。
李印则被送去了医院。
尽弭和乔叹去看李印的时候, 他躺在病床上, 望着窗外发呆。
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能干坐在一旁, 连看都不敢太明目张胆。
“我原以为我不对他们抱有期待就能过我自己的生活。”李印眼里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光此刻熄灭得差不多了, “但我没想到我爸爸会恨我恨到想用性的方式来发泄, 而我妈妈居然会在这种时候袒护我。”
这种时候回忆无异于割开伤口,“如果没有护着我, 我妈妈不会被打, 也不会死。”
李印看向尽弭, 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从来没期待过她会保护我, 她也从来没有站在我这一边过,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次要改变……”
“李印……”尽弭心里揪得慌,李印的痛苦切实地传递到了他的身上——唯一一次感受到母亲的爱竟然以死亡作为代价。
他们这个年纪, 13、4岁,不应该在阳光下操场上肆意地挥洒汗水吗。
为什么李印要去遭遇这些。
就连那个T,也瞄准了李印。
只因为李印之前孤僻没有朋友、家里人又不管他, 下手了也能保证自身安全。
这太可笑了不是吗,在这个世界弱一点就该沦为别人肆意妄为的对象吗。
“你能不能抱抱我。”李印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全靠前段时间尽弭对他说的话撑着。
撑过去,就可以有未来。
未来会有彩虹,能够和喜欢的人组建自己的家。
撑下去, 就能和朋友一起一直走下去。
尽弭走过去抱住了李印,对方靠着他的肩膀,身体不住地颤抖,“这都是我的错吗,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因为我想要不属于我的生活吗,所以才要带走我妈妈。”
“你没有错。”尽弭只能重复这句话。
“那是因为我没有逃掉吗。”李印带着哭腔,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
尽弭摇摇头,声音里满是难过,他告诉李印解决不了的事情要逃,可现在……“你没有任何问题。是对方和我们相差太悬殊,不想做人。”
一个变声期还没到来的男生,想从一个成年男性手中逃脱谈何容易。
病房的门被拉开。
“你们……是李印的同学?”说话的人是医生,他在看到尽弭和乔叹的瞬间松了口气。
乔叹朝他点头。
他很受打击,他总觉得只要积极行动就可以阻止一切事情恶化,只要积极面对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可事实不是这样的。
以往的精气神也没有了。
刚才见到李印失魂落魄地问是不是他做的还不够时,他心里那道防线直接崩掉。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尽弭比他强太多了。
起码尽弭可以给李印心理上的支撑。
医生显然就是这么想的。
李印在母亲的阻止下,没有遭受到实质性的侵害,可这事再加上目睹母亲在自己面前被打死……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尤其是初期越平静,后期反弹就越厉害。
像现在能在朋友面前哭出来,说出来,后期心理恢复就会容易不少。
造孽了。
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最容易受伤的时候。
基本什么都懂的年纪,记忆力最好的年纪,遭遇这样的事……医生不敢想下去。
“朋友之间多说说话。”医生安抚性的笑容里藏了点不易察觉的心疼,他走到李印那,“让我检查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你们可以到外面走走。”
“夕阳……”很美的。
后半句医生没能说出口,美丽的事物在这种时候太像讽刺了,他不敢保证不会刺激到李印。
检查完他安静地退了出去。
李印重新将额头抵在尽弭的肩膀,手指用力地攥紧了他的衣服。良久后,他松开手指,说:“我们出去走走。”
他的身体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
女人在察觉到男人意图后,一直以身体罩着李印,拳脚都落在她身上,可她没有退缩,把李印袖子都攥破了也没有松开。
十几年来,她第一次像个母亲一样,让自己的儿子“别害怕”。
夕阳的光带着盛夏的余温,夹杂着蝉鸣,依旧燥热。
风也不温柔,鼓吹来的都是热度。
三个小少年沉默地在医院的院子里走着,他们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哪里,不知道哪条路才是出路。
人死了,是不能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