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乔叹用佯装受伤的口吻说:“你怎么这么无情?枉我这四年来每天都想你,你毕业证书还是我给你寄过去的呢,负心汉。”

尽弭依然冷漠,“你四年来也没联系我。”

“……”乔叹被噎住。

今天这通电话确实是他四年来打的第一通电话,至于毕业证书那件事,是尽弭给他打的电话。

一人一通。

负心程度差不多。

“那这个话题就揭过吧。”乔叹的语气欢快起来,假装刚才尴尬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继续说道:“听说你现在除了法医的工作,还会进到一个什么机器里面破案?是不是很有意思?”

“机器叫【罪】。没有意思。”尽弭的回答依然简短。

乔叹丝毫没有被打击到,“那你说说是怎么破案的呗。”

尽弭:“在【罪】里,我不是我。进去后就会成为一个陌生人,一个忽然闯入罪犯意识世界的陌生人。警察通常把罪犯的意识世界称为犯罪世界,我的身份基本上遵循犯罪世界居民的规则。而我会把陌生人的人生当成自己的,并拥有他的感情。”

现实中的尽弭并不能感受情感,自然也就没有感情。

尽息曾经给他做过检查,检查结果是他的大脑并没有任何病变或异常。但他的症状和一种叫做冷血精神病的情感障碍非常相似。

冷血精神病[注],他们的行为与正常人无异,但他们所有的外在情感表现都是装的,没有办法体验情感,也不会有同理心。除此之外,冷血精神病患者对带有情绪含义的词语、情景也没有任何反应,不会对血腥事物和即将袭来的攻击感到恐惧,不会悔恨,不会忧伤,也没有自尊心。

甚至可以做到不受疼痛的干扰。

尽弭也是如此。

只是,冷血精神患者的边缘系统是有问题的。例如他们的延髓前额叶皮层部分大脑灰质会比较少,杏仁核、前扣带回、脑岛等大脑部位工作都异于常人。这会导致他们的情绪机制无法正常工作,导致道德层面的缺失,容易走向极端,不管是极端优秀还是败类。

乔叹算是少数知道尽弭情感淡漠的人。但他不在乎,也许普通人见到尽弭真实的样子会觉得他冷酷无情,可乔叹依然很欣赏尽弭。

也因此他被尽弭特殊对待的人。

在乔叹面前,尽弭不会掩饰自己的冷漠,去装出一个温柔绅士的形象来。

而乔叹也会一如既往做自己,比如现在就还在坚持自己关心对方工作的寒暄:“那你没有记忆怎么破案啊?”

“除非罪犯防范意识非常强,否则机器都会把我安排到杀人犯附近,一直到他在【罪】里又一次把所有受害者杀害,都是我的活动时间。我会在那里,作为一个人去制止犯罪行为。犯罪世界里,我会理所当然地把【缺少‘常识’】作为指认罪犯的有效证据。”

乔叹稍微思考了一下,从最根本的问题问起:“那罪犯也会把【缺少‘常识’】当成有效证据吗。”

“如果以现实的思维来,不会。但犯罪世界反映的是罪犯的意识,【缺少‘常识’】是他最不希望存在的可以作为证据的东西,所以有效。”

一边和乔叹说话并不影响尽弭开车,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然能把路上少数的车辆一一记住特征和车牌号。

这没有什么意义,但偶尔可以派上用场。

根据A市警局统计,凌晨2:00点到4:30要比其他时段犯罪率高出百分之二十五点六,也就是说他记的这些车辆里就有可能出现受害者或者犯罪者。

“那如果没抓到罪犯,活动时间结束会怎么样?案子就破不了了吗?”乔叹本来只是想寒暄,但现在他是真的开始好奇了。

“会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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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时,十字路口的灯跳转为红色,而一辆后座载着儿童或玩偶的车从尽弭面前驶过。

“也就是说破不了案子,你就会一次次经历受害者的死亡?直到你注意到凶手找到证据?”

“差不多。”

这个时间还会带着孩子出门的不多,但那个方向似乎是医院,说不定是带孩子看病的家长,尽弭没有继续关注它。

他闭着眼睛红灯秒数跳转,注意力落在耳朵上。

尽弭很少打电话,基本上都是对方有事找他,然后直接说事,通话很快就会结束。

像这样不知道对方下一句话会是什么问题,会不会在说完后重新找一些并不必要的话题将通话继续……的事很少在他的生活中发生。

他甚至无法预估这通电话的时间究竟会持续多久。

“那如果中途发现了,比如第一个受害者出现后你就确定凶手了,可以提前出来么?”乔叹又问。

“在【罪】里,不管我做什么,杀人犯都会走完一遍犯罪历程,只是我不需要继续生活到案件一次次发生。与之相对的是,在世界崩坏前所有案件交错着发生,那个时期很混乱,会有现实的记忆闯入。”

“你的意思是没有‘提前’这个说法,在你说的那个世界里并不存在‘时间流’,你的‘截止’并没有意义对吧?”

尽弭认同了乔叹的说法,“我的理解是——那些都是已经发生的、不可改变的事实。”

“所以必须再完整地发生一遍?哪怕是将案件发生时间集中到一起。”乔叹说。

“对。”尽弭睁开眼睛,信号灯秒数正好从1变为0,他继续往警局开。

乔叹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眉头皱成一团,“那万一你在第一个受害者后就指认成功,而那个罪犯又杀了很多人,你在出来时不是会受到很大冲击?那个时候的你是没有情感障碍的吧?”

“出来后就好了。”尽弭能清晰记得被加速放映的犯罪世界的所有情形,但出来后那些原本能够感受的情感又会重新变得飘渺。

不管在【罪】多么悲伤、痛苦,心理上受到多大冲击,出来后都只会成为一份像听来的故事那样的记忆。

尽管乔叹没有全然相信尽弭轻飘飘的“出来后就好了”,但他没有观看接触过机器【罪】,并不能体会到其中的困难。

他很快开始畅想,“你说我以后到警局,有没有机会用一下【罪】啊?我好想自己感受一下!”

“有机会的话我会引荐你。”尽弭说。

乔叹一听就兴奋了,“真的假的?一定哦?一定啊!”

等兴奋完,乔叹又问:“那那机器有没有什么限制条件?肯定很难吧,我都没我导师说过这机器,一定有什么原因让它没能普及。”

确实有条件,但这条件并不会限制住乔叹。

尽弭只道:“对你来说,不难。”

又聊了几句,在关于“关心老同学工作情况”这件事结束后,乔叹回归最初目的:“我们有时间聚一下?两拨人都在让我联系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