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潮湿, 漆黑无边,江澜踏进狱门,踩过地上触目惊心的鲜血, 望向角落靠坐着的狼狈男人。
男人一身衣袍尽是污渍, 昔日气势全无, 他发丝凌乱, 面色苍白:“你来可怜我?”
江澜站在牢门口。
江初似乎没什么力气,他的手轻轻搭在膝上,凄凉一笑, 他被关进牢狱里的这些日子, 江澜是第一个来看他的。
他以前那些宠爱的女人, 忠实的下属,都在他兵败时没了影。
江初嘴唇苍白,他本来关进牢狱时就已经没多少时日, 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 即便兵败也不愿屈服:“本王不需要你可怜。”
江澜走过来,江初咬紧了唇,以为江澜会刺他一剑, 然而江澜只是俯身, 在他面前放了瓶药。
江初微顿, 突然笑了:“真是可笑。”
江初母亲是世家大族,虽没被封为太子, 但宫中人人见了他都要跪下行礼。
他自小身后跟着世家子弟, 有给他提鞋的,也有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只因为他有最纯正优良的血统。
但是,唯独父皇不大喜欢他。
无论他做的再好, 再优秀,江怀好像都看不见他。
江怀眼里只有江澜。
上元佳节,江怀说好要来殿里看他母子,江初和母妃在殿里备好酒菜等江怀,等到宫里所有灯熄,只等来一句,陛下今夜不来了。
江怀去了江澜母子那里。
于是他想,也许只是自己不够优秀,他要是再优秀一点……江怀就能看看他了。
想到这里,江初只是闭上了眼,他好像什么都比不过江澜,无论哪一方面,就连自己唯一喜欢的女人,也倾心于江澜。
他在这条路上越行越远,行至尽头,回头看,走了这么远,他还是一个人。
永远都是一个人。
江初嘲讽般地笑了,他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但是他不后悔。
即便到了最后一刻,他也不愿被江澜施舍:“既然你来看本王,本王就回你一份谢礼,告诉你一个秘密。”
江澜看着他,他示意江澜靠近,在江澜耳边低语。
江澜瞳孔微震,难以置信地看向江初,江初的话让他分了神,江初淡淡一笑,匕首刺穿了江澜胸膛。
墙壁染上刺目的鲜血。
……
凝王府。
安静如水的凝王府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地上是那人踏过的痕迹,他最终站在了府门口。
风掀起地上尘灰,沾了他满衫。
江无阴抬头看去,江澜站在门口,朝他步步走来。
二人对视,好像都知道对方是来做什么样的,默契地没有说话。
江澜只是看着江无阴,看了许久许久,他的双眼泛起了红,失了声。
两人对视,依旧没有说话。
江澜忽然踉跄扶着桌子,他双眼发红,脚步有些不稳,他抬头紧盯江无阴,始终咬紧自己的嘴唇。
江无阴觉察出不对,上前扶住他,却见他后退几步,明显不愿江无阴靠近。
江无阴沉默,眼神黯然地看着他。
眼前之人脸色苍白,江澜凄笑一声,看着江无阴:“我只是想过来问你……”
他双眼发红:“是不是你杀了父皇……”
江无阴依旧立着没有说话。
冷风萧瑟,本该是春天的美景,却没有暖阳的照射。
江澜看着江无阴,他的眼里倒映出江无阴的面孔,那面孔随着时间倒退,他仿佛看见了少时和江无阴一同在宫里的时候,已经长大成人的少年忽然轻叹一句:
“那个时候多好啊。”
话落,江澜咬紧嘴唇,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溢出,刺眼的鲜血滴落在地上,江无阴眼里忽然有了波动,看向他。
终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江澜倒在了地上。
他只剩这最后一口气,凭着这最后一口气,硬撑着走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