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江恕竟有种“阿念长大了”的感慨。
常念歇够了,便从他怀里出来,望向山脚下的银城,扬了扬手,豪迈道:“边关千里,皆在宁远侯脚下。”
江明是个鬼机灵,接着道:“边关千里,皆在宁远侯脚下!”
“没大没小!”江昀作势要踢他,被躲开了。
江恕当是玩笑,倒是不介怀,摘了两颗青果擦干净,递给常念:“尝尝。”
常念小心咬了口,酸酸甜甜的,恰到好处,她眼睛一亮:“好吃!”
于是江恕多摘了两个:“以往行军打仗在外,常以此果解渴,四月份成熟,晾成果干滋味也好。”
有鸟儿在啄青果,见着高高大大的男人夺食,使了坏心,去啄男人腰间的香囊。
江恕一时不察,待反应过来时,只见一只鸟已叼起香囊欲飞。
他眉心紧蹙,想都不及想,竟是下意识倾身出去,一手捉住欲逃窜的鸟儿。
可果树本就长在凉亭边上,再往外,就是陡峭朦胧的山石了。
常念抬眸便是见他身子倾下,吓得站起来,连忙伸手去抓。
好在春笙和夏樟谨记上回大火的教训,反应及时,两人一把拦住士子。
“侯爷!!”常念眼睁睁看江恕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吓坏了,声音颤抖,“三弟三弟,快,快叫人来!”
江昀江明也吓得不轻,江昀甚至要跳下去。
然而下一瞬,他们只见江恕自下凌空跃上,神色浅淡镇定,衣襟随风飘动,竟似会腾云驾雾的谪仙一般,临危不乱,足尖落在凉亭栏杆上,翻身回来,动作利落。
“侯爷!”常念急忙上前拉住他,小脸惨白,“方才,方才好端端的你怎么跳下去了?多危险啊!你不要命了不成?”
江恕怔了片刻,才举起手中香囊,温声解释:“阿念莫急,不听话的鸟儿叼走了,我去拿回来,小事……”
“这么高的山哪里是小事?摔下去要断胳膊断腿的!”常念看着那个破破烂烂戴了四年的香囊,眼眶通红,泪珠唰一下掉下来,“……还是为这么个不值钱的东西,下次不许了,你不许出半点事!”
“好好,都听阿念的。别哭,别哭了。”江恕抱住她,好一阵宽慰。
原本常念重新给他绣了一个新的,只是不小心扎了手,他心疼,遂收走针线,旧的也好,只要是阿念亲手所织,能戴一辈子,岂能平白被鸟儿偷了?
江昀江明站在一旁,你看我我看你,忽然觉着有点酸。
大哥爱屋及乌,连大嫂送的香囊也此般在意,想必,是爱惨了大嫂。
出了这茬,随后半路,常念紧紧抓着江恕的手,一刻也不肯放开。
江恕方知:这回是当真吓惨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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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晨栖山一行回府后,渐渐入夏。
常念始终记得在灵源寺,住持所言,也不急于求子了,反倒是调养锻炼身子为士,等两年之期过去。
这两年倒也安宁无忧。
只不过,江恕三十有一,年过而立了。
男人五官深邃,轮廓线条冷硬,言行举止,愈发成熟稳重。
常念打趣他:“老江,再过几年,你该蓄须了。此等俊美样貌,定是美鬓公。”
依照大晋朝的风俗,男子过了四十不惑之年,不再刮胡。
江恕深深皱眉。
她们夫妻恩爱缠绵,蓄须后如何亲.吻阿念?
要知晓,她那娇嫩的肌肤,最怕胡子扎。
倘若清心寡欲,他实难办到。
好在,这是几年后的事情,即便不蓄须又能如何?
当前要紧的,是阿念已经开始怀疑为何肚子还没有动静,或许早就起了疑心,只是记着住持两年之期,不曾多问深想。
他不能这样瞒她。
江恕还是不放心,反复向赵太医和华姑确定,得到肯定答复:常念如今的身子,早不是两年前了,孕期仔细照料,可保母子平安。
后来,两月不到,常念就又“生病”了,恶心嗜睡食欲不振,一朝梦回缠绵病榻之时。
她吓坏了,抱着江恕直掉眼泪:“呜呜侯爷,我是不是大限将至,是不是要——”
“不是,阿念别怕。”江恕脸色铁青,出乎意料的是,两人谁也不曾多想。
等华姑急急忙忙赶过来,把脉看诊,皱紧的眉头松展开,喜道:“殿下,您这是有喜了!”
常念愣住了,眼泪从长睫滴落,水盈盈的。她下意识看向江恕,心情好复杂。
江恕也怔了半响,抱着常念的掌心微动,力道不知不觉地变得轻柔。
他预判,少说要半年。
却不料,来的这般快。
作者有话要说: 宁远侯:听说,有人传本侯不行?
标注:①处关于清明的描写参考引用自宋人吴自牧《梦粱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