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天目以为自己会高兴的,因为先前,被森鸥外夸奖的他,难得的露出了积极的情绪。可是被眼前这名年轻男子夸奖的时候,他的心中并没有多少欢快的、被肯定的感觉,只有无尽的空白。他的心灵所在的河床似乎已经干涸了,而干涸的原因则是眼前这个人。
在山梨县沃尔孤儿院里的时候,生天目甚至都不敢看他,可是他知道这样的行为太自卑,太难看,单独的时候还好,可是一旦放在众人的眼前,他就得在袖子里握起拳头,宛如凝视死物一般看着对方。
白发的少年看不同的人,有着全然不同的眼神。他看中岛敦的时候,眼神是逃避的。看另外的几位侦探社成员的时候,眼神是逃避的。而当他看向太宰治的时候,他的眼里有大量的恐惧,除此以外还有某种高于生命的崇敬。
人类的眼神无比复杂,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看法。但是最后一条,没有人会不同意。
因为少年看太宰,就是那样的眼神。
迟迟赶来的国木田独步早就在电话里听人说过这回事了,在中岛敦把人青岛社长的办公室的时候,国木田狐疑地看向太宰,“你该不会对人家做了什么吧?”国木田独步认为他那么恶劣的男人,说不准就给人家留下了难以想象的心理阴影呢?因为太宰治是个复杂的男人,国木田至今还未看透过他。自从知道了这家伙原来是个黑手党,还是个位置不低的黑手党之后,国木田大概理解疯犬芥川的处境了。
太宰治听到自己的同事竟然这么揣测他的为人,个
人便显得很悲伤了。然而他的悲伤显得那么假情假意,任何长着眼睛的人恐怕都无法相信。
“我会因为失望然后死掉哦。”
国木田独步显得那般冷酷无情。
“那你就去死吧。”
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邀请生天目去他的茶室一聚。一开始是办公室来着,但是却换成了茶室。中岛敦送生天目到附近,临走的时候却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对方什么都没说,但是眼里的忧郁不言而喻。
中岛敦担忧着另外一个他。虽然对方什么话都没说,也不曾坦明过自己的身份,但是太宰先生既然那么肯定了,那肯定是不会错的。
少年就是另一个他。他们两个,是隔着水面或者镜面的两个联系起来的个体。
生天目的眼神晃动了一下,他被对方眼中那真心实意的担忧感动到了。他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因为他试图去握对方的手,手掌张开两次后他还是放弃了。
中岛敦脸上出现了近乎抑郁的表情,他认为,另一个他一定遭受了过多的磨难,比自己更甚。
世界上最为了解自己的,只有自己啊。
中岛敦把对方的胆怯和迷茫看在眼中,他低声说了句“没关系的”,然后紧紧地握住了生天目的手。一股微弱的热量传递到了少年的手心,对方宛如黯淡星辰是双眼似乎微微明亮了一点。
“社长是个好人。大家都是好人。”
中岛敦又想起先前对方问他:请收留我。
另一个他,竟然无处可去。如果是那样的话,侦探社的大家会同意他的入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