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皇后乘坐的步撵离开, 萧玉走回先前的亭外。
站了一会儿,见肃王从亭中走出来。
两人眸光相接,萧玉昂首没有半分退怯, 肃王看她一眼, 匆匆离开。
内侍见她站得久了,给她搬了把椅子,坐了约莫半个时辰, 亭子的纱帐终于再次挑起。
“靖王妃,进来吧。”
萧玉迈步走进亭子,皇帝自是坐在中间, 靖王坐在他左手边, 想来肃王先前是坐在右手边的。
她上前朝皇帝跪下:“儿臣叩请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外头等了那么久,累着了吧, 快起来。”皇帝一如既往的和颜悦色。
萧玉依言起身,坐到了靖王身边。
“去见你母后了?”皇帝问。
“儿臣刚去给母后请了安,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母后一时心情郁结, 儿臣劝了许久,母后还是决定要去大相国寺住一段日子。”萧玉回道, “若是过年的时候母后还未回京,儿臣想去陪母后守岁。”
皇帝的眸光深不可测, 也辨不出喜怒。
亭子里虽然暖意融融, 可萧玉依旧手脚发凉。
她想不明白,皇帝为何能做这样残忍的事?但凡靖王软弱一些,他就废了。
“去大相国寺听听梵音佛语也好。唉,”皇帝重重叹了一口气,“兰妃做出此等骇人听闻之事, 着实令朕忧心。朕亦恨不得去大相国寺躲一躲。”
靖王道:“父皇乃天子,代天行事,天下百姓无不仰仗父皇恩泽庇佑。如今恶人已经伏诛,父皇不必再为此忧心。”
“朕是觉得委屈了你。”
“儿臣不觉得委屈。”
皇帝听得连连颔首,“不错,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你心志已坚,朕肩上的担子,将来是要你来担的。”
“父皇万寿无疆,儿臣不敢僭越。”
“唉,老了,就得服老。朕如今是越发力不从心。玄儿,从明日起,有什么大事小事,你就替朕做主办了。朕就在这西苑里过一过清闲日子。”
“父皇三思,儿臣未曾如
几位皇兄一般在朝中行走,对政务一无所知,恐怕难以担此重任。”
“从前朝堂的事情你是没学过,可谁不是从头学起的,有什么不会的,你多问问几位阁老的意见,慢慢学着。”
靖王面露为难:“父皇为前朝后宫忧心操劳,身为臣子自当为君父分忧。只是儿臣才疏学浅,着实难堪重任,不若让二皇兄在朝中主持大局,儿臣从旁协助便是。”
皇帝眸光微闪,深深盯着靖王。
萧玉坐在一旁,心不由得紧紧拧了起来。
她暗自揣度,觉得靖王并未说错什么,眼下没有她插话的份儿,只能暗暗在旁紧张。
皇帝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哈哈笑起来。
靖王没有半分动容,只端正坐着,萧玉见他如此泰然,稍稍松了些。
笑过之后,皇帝道:“没想到啊,几个儿子之中,最像朕的人是你。”
“父皇英明神武,至圣至明,儿臣惭愧。”
皇帝露出满意的笑容,伸手拍了拍靖王的肩膀:“你这么些年的委屈朕都知道,刚才朕同你说的,也并非虚言。老祖宗打下来的江山,朕必得留给最有本事的子孙。玄儿,有朝一日,你站在朕的位置,就能明白一切了。”
靖王起身跪下,并未言语。
萧玉见状,亦起身跪下。
皇帝道:“长白山那边一早送了张白虎皮过来,朕用不着,你们拿回去,想怎么着怎么着用吧。”
“多谢父皇赏赐。”
“今日说了这么久的话,朕也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靖王和萧玉起身,目送皇帝离开,两人相视,眸光皆是一松。
“先回府。”
“好。”
两人回到靖王府,关上房门,靖王那种平淡无波的表情终于变得凝重起来:“阿玉,母后她为何决定离开?她……她是接受不了贺弘、贺弘不是亲子的事实吗?”
“你别急,母后得知真相之后,跟我们一样,对那对母子恨之入骨。她之所以现在离开,是被父皇伤了心。”
靖王垂眸,“我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全在父皇的默许之下。”
皇帝的确的默许,可归根结底这世上能办成此事的人只有他一人。区区兰妃,只怕早就被人发现处死了。
“父皇亲口说的?”
靖王摇头:“当爹的怎么会在儿子跟前低头?不过他也没有掩饰,用几句话点了我。”
“我回去的时候遇到贺弘从亭子里出来,兰妃伏诛,他呢?没有任何处置吗?”
“嗯,父皇说他未曾参与其中。”
“我不信。”
靖王道:“父皇也知道我们不会信,他给贺弘定了亲事,也择了封地,年前贺弘就要带着岳容贞过去。”
岳容贞终于得偿所愿嫁给肃王,倒是可喜可贺。
“他的封地在哪儿?”
“离京城很远,封在了定西。”
定西?那里是云平侯镇守的地盘。
皇帝把肃王封在定西,自然是特意把他放在云平侯的监视之下,显然是在安抚皇后和靖王。
“眼下倒是咱们占了上风,但以后处境会不会很艰难?父皇会以为你对他怀恨在心。”
“所以母后才要离开皇宫。”
离开皇宫,不愿再见皇帝,证明她一直深爱皇帝,接受不了皇帝对她的欺骗。若然不动声色,反而显得无情无义。
这一层皇后已经对萧玉挑明了,但萧玉没想到靖王想得这样清楚。
她问:“你知道母后是为了你才离开的?”
“嗯。”
萧玉有些无奈,“难怪,父皇说你像他,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事,你全都算计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