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遥知道自己活的其实很失败。这种时候,就连想找一个说说话的人都难。
现在这个时间,虽然打电话给孙又菡是有些晚了。但是对于在这个城市中生活的年轻人来说,这个时间实在不算晚。
就比如,此时孟遥坐在小区楼下的台阶上,时不时就有这里的住户进进出出。
有几位还是脸熟的邻居,虽然关系不熟,但是孟遥还是要硬着头皮跟人家打招呼。
打了招呼自然有人要热情地问上两句,问问她坐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回家,是出什么事了吗。诸如此类,孟遥解释了两遍之后,就发现,自己应该换一个地方。
所以,她干脆找到小区花园角落的一个长椅,坐到上面怔怔发呆。
这个小花园夏天的时候很受欢迎。
有不少住户会到这里散步聊天。秋天的时候就不一样了,秋天的时候在这里连个人影儿也看不见。
孟遥想待在外面,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了。
趁着没有人,她就坐在长椅上,自己跟迎来过往的秋风讲话。
“希望2022年可以一切都好。”
“不要大富大贵也好,不要扬眉吐气也好,不要事业有成也好……不要贪心。只要平淡一点,就很好了。”
“就算是我一个人也可以。”
“……”
孟遥这句说完,顿了一顿,半晌没有再说话。
如果钟知贺后悔了,不想要她了,那她一个人,也没有关系的。
她会很坚强的。
只不过。
月亮,满天被乌云遮住的繁星,还有迎面吹来的风,你们知不知道。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钟知贺。”
“……”
风吹过去,偶尔会带回来浅浅的回声,像是在跟她应和。
总算叫人觉得是有回应的。
孟遥虽然觉得回到家里会很孤独,在外面冷风里坐了一会儿,还是记得回家。
不然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所有房间的灯都关着。不过玄关上留了一盏不太亮的小led灯。
这个原先是没有的。
不过因为孟遥很怕黑,最近工作太忙,又总是很晚才会回家。一开始的时候,钟知贺如果在家总是会点着客厅和卧室的灯等她回家。后来孟遥体谅他太累,强制要求他不许等她,回到家里就赶紧睡觉。
钟知贺就在玄关点了这盏灯。
每天晚上,只要她还没回家,这盏灯就会一直亮着。
像是在等她回家。
今天又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即便她从二十一岁大学毕业起就一个人住,即便她跟他一起住的这两个月也有很多日子是一个人住的。
可是她就是觉得,今天很不一样。
今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就感觉格外孤独。
以至于进门走到玄关处看到那盏灯的时候,一不小心又湿了眼眶。
这个时候倒是又开始庆幸,庆幸没有人看到她这丢人的样子。
这一天已经过得很疲惫,孟遥没精力再想更多。便行尸走肉一样,换衣服、洗澡、回到主卧室睡觉。
不过特地改了闹钟,定了一个很早的时间。
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去看望那两位受惊的工人,向他们致歉。
还要算笔账,去给沈玉兰打钱。孟遥总是有种执念,不给沈玉兰这一笔钱,很难觉得她们已经真正一刀两断。
可以说,她是在圆自己的执念。
-
一觉睡过去,第二天再醒来的时候是被闹钟叫醒的。
因为昨天晚上睡得匆忙,孟遥连窗帘都忘记拉。醒来的时候,落地窗已经爬满秋霜,从里面向外看过去,一片雾气蒙蒙。
什么也瞧不清。
孟遥的习惯使然,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打开手机看一眼微.信消息。
今天早上也是一样,孟遥坐在床边,双脚缩在被子里,先是往外面落地窗外看了一眼,紧接着,就拿出手机,习惯性地去看微.信消息。
毫不意外地有不少条。
大多是来自同事的。
有的同事似乎还不知道她暂时不能去上班的事情,大半夜还发来消息让她审核工作报告。
然后是有同事陆续发来消息关心她的事情。
孟遥每一条都打开看了看——
行政部小李:【小孟姐,你们工程那边真的出问题了吗?严重吗?我今天听人说钟总要求您停职查看啊,不会吧?】
总裁办钱怡宁:【我就说你这人当了总监也不行吧,怎么这么点儿小事也办不好,亏你还是总裁办出来的人呢,说出去真给总裁办丢人。】
【你真给停职查看了?不是我说,你家钟总可真是大义灭亲刚正不阿啊,你这女朋友也是白当了。】
【虽然呢这是你办事不利咎由自取,不过钱姐我大人有大量,看在我们同事一场,你如果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就说一声咯。】
总裁办张主任:【小孟啊,怎么搞的这么严重?听说钟总昨晚就到杭州出差去了,估计他回来之前你都没法回来上班啊。】
【不过你宽心,这事钟总心里肯定有考量,不这样做难以服众啊。项目那边你就放心,听说暂时由设计部的倪总监代理,你们不是关系还不错,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你在家里就当休假几天。】
阿舒呀:【?????怎么搞的??你跟钟知贺分了???他这回这么狠,孟孟,你们这是唱的哪出啊??】
【孟孟你睡觉呢??醒来了赶紧回我呀,我听说这些事情都要懵了!】
社会你孙姐:【卧槽孟遥你们公司这么公事公办的?钟知贺这是什么意思啊?还是你们已经内部协调好了??】
【一大早倪舒就过来问我怎么回事,这事儿你也没跟我说啊】
……
不管是相熟还是平时照面之交的,很多人都发来了微.信消息安慰孟遥。
孟遥知道大家这是好意。便一个个看完了,认真回复,然后才打开最后一个她一直没看的对话框。
钟知贺也给她发了消息。
孟遥打开之后,先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才睁眼看过去——
昨晚23:45分。
H:【我上飞机了。】
今早5:11分。
H:【其他人问起来,不用太在意。】
……
只有这两条,再怎么看,也没有其他消息。
这两条消息的说话方式和钟知贺一贯的打字方式没有任何分别。都是规规矩矩地用标点符号,不管说了几个字,最后都要用句号结尾。
他是很严谨的人,他的严谨几乎体现在方方面面。
所以他这两条消息看起和上面聊天记录的其他内容没有分别。
可是在孟遥看来,却好像这两条和前面的内容有着分明的楚河汉界,不可逾越。
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别扭起来。
孟遥咬了咬下唇,想了几秒钟,才终于抬手打下几个字。
不过打下来又觉得不行,复又删掉。来回折腾几次,最后只回了一个【好。】
算作回应了。
孟遥回复完,本能地停留在聊天页面上,等了半分钟。见对方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对方正在输入中……”这样的字眼,她才略显失落地按灭手机,整理好被子,径自走到洗漱间去洗漱。
她今天忙得很。
昨天不大清醒,很多问题没想到。只想到要去看望两位受惊的工人和给沈玉兰汇款。
今天清醒了之后才想起来,她们的项目有很多问题是她全权独立负责的,所以要交给其他人负责的话,除了她没人能进行交接。
是以,她今天要处理的问题委实有些多。
这样一想,孟遥连洗漱的动作都加快了一些。然后是和往常一样,穿一身庄重的西装套裙,外面套上大衣,匆匆忙忙地出门去。
不过孟遥出了门才想到,昨天她开了辆车出门,钟知贺开了另外一辆去接她。她开出去那辆车现在还停在昭阳区。
钟知贺还有一辆车在公司,这样算下来,家里已经没车给她开了。
孟遥只好出门打车去两位工人的住所。
工人们都是从周边其他小城市过来的,平城寸土寸金,他们在这里甚至连郊区的房子也租不起,只能共同住在一个集装箱大宿舍里。
他们昨天受到惊吓,也并没有家人过来照看,只是留在工地里休息。
昨天钟知贺让工程暂时停工,等到安全检查合格在重新开工,所以今天不止那两位工人,其他的工人也都一并待在工地的宿舍里。
孟遥来之前就将具体的状况打听好。然后叫来了她的助理一起,自费给整个工地的工人师傅们买了一些日常的蔬菜和水果。除此之外,另外又给受到惊吓的两位准备了几大袋的营养品。
带过去的东西太多,以至于孟遥带着助理过去的时候,干脆包了一辆小型货车,才将东西成功运送到工地里。
工地所在的位置是昭阳区郊区一片大空地。房子都是由集装箱组合而成的。
这种集装箱夏热冬冷,不适合长时间居住。
听说这些工人师傅们这个工程做完就要回家乡过年去了,没想到最后的几天还遇上这样的事。
这样一想,孟遥又觉得甚为愧疚。更令她愧疚的是,她到工地的时候,所有的工人师傅都非常热情。
他们并没有因为孟遥在昨天的事情上疏忽而对她冷眼相看,反而向往常一样,一见到她到工地来,蜂拥上来,十分热情地同她招呼——
“是孟总监来啦!”
“孟总监来看我们了。”
“这么冷的天孟总监还过来,辛苦辛苦!”
“……”
诸如此类的,可能在他们看来,只是照常招呼,可是孟遥听着却总忍不住要热泪盈眶。
她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以前无意看过的新闻——两位农民工师傅因为刚刚做完活,身上沾满泥污,去坐公交车的时候又太累,不好意思坐到座位上,所以坐在地上。
心酸的感觉又涌上来。
工地的工头也走上来,照例跟往常一样,热情地同孟遥说话:“孟总监看您,真是客气,这来就来,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孟遥吸了吸鼻子,看着包工头,很歉疚地说:“昨天工程出了问题,我没有一直等两位师傅平安落地再离开,实在很过意不去。回去之后我听同事说起两位师傅下到两米的时候出了问题,所以今天想赶紧过来看看他们。”
包工头看到孟遥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眶都红了,有些手足无措。他是个粗人,不太会安慰人,此时便挠挠头,说道:“害,这点儿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啊。两米又不是二十米,俺们人都皮实着呢,再说了,他们什么事也没有,放心吧。”
孟遥一听,忙摇摇头,说道:“两位师傅能够没事是万幸,我确实擅离职守,因为我的疏忽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我实在觉得很愧疚。”
“真的不用太担心了。孟总监我带你去看看他们吧。”
“好,谢谢您了。”
孟遥跟着工头走进了集装箱。
集装箱的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还要简陋一些。
里面放着一张张单人小床。他们的铺盖显然都是从家里带过来的,有着浓厚的家乡特色。
屋子里虽然捡漏,但是还算干净。烟头和空酒瓶都没有乱丢。
屋子的中央还放着电暖气,大约最近这段冷的时间,他们就是靠着这个东西取暖。
北方大多地方都是集体供暖的暖气,没有暖气的地方,很多人就是用这种电暖气来取暖。
这个东西买来的时候不贵,用电又没有空调那么费电,所以很多经济状况不太好的人都会选择用电暖气来取暖。
孟遥对这个倒是一点儿也不陌生。
她大四那年的寒假,找了一个实习的工作。那时候学校的宿舍已经封楼,不允许任何学生居住。回去家里又距离工作地点太远,很麻烦。
所以孟遥干脆一咬牙,用平时攒下来的一点儿继续在当时实习的公司周围租了间房子住。
因为预算有限,她只能尽量找更便宜的房子。
最后为了剩下一个月的四百块租金,干脆选了一个没有暖气的房子。
后来那一整个冬天,她都是靠着她那一个小小的电暖气勉强过活的。
所以现在看到这个东西觉得格外亲切,也格外心酸。
离家在外,拼命打拼的人,总是将所有的心酸辛苦,都往自己肚子里咽。
昨天受到惊吓的刘师傅李师傅两个人似乎真的没有什么皮外伤。
孟遥过去的时候,他们两个正坐在床边抽烟。
见到孟遥进门,两人有些拘谨,连忙将手里的烟掐掉,热情地站起身招呼——
“孟总监来啦。”
“孟总监快坐快坐。”
“孟总监如果嫌弃的话就坐椅子吧。”
“……”
孟遥闻言,连忙摆摆手,解释道:“这有什么嫌弃的,我就坐这儿就可以。”
不过她虽然这么说,倒是没先急着落座。而是看了一眼李师傅又看了一眼刘师傅,然后低头,分别冲着两位深深鞠了个躬。
直起身子,迎着两位师傅惊讶的目光,才说道:“两位师傅,我真的很抱歉。昨天因为的工作做的不到位,因为我的疏忽,让两位受伤还收到了惊吓,我真的很抱歉。”
“我知道我现在说多少个对不起都没有用,可是我还是想来跟两位道个歉,真的很对不起。”
“哎孟总监,别别别!”
李师傅和刘师傅看到孟遥又要鞠躬,连忙跟着站起身,连连摆手。
他们不像孟遥,总是能说这样长篇大论的官话儿,他们手足无措了半晌,才说道——
“孟总监我们俩真的没事,你看我们这身体,不是好着呢吗?再说了你说什么受惊的,我们大老爷们还怕这么点儿惊吓啊。”
“是啊是啊孟总监,老李说得对,我们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这点儿事不算啥。况且你一直说是你的问题,但是我们上去之前检查设备的还是我们自己呢,找你这么说,那都是我们自己的原因了。”
“孟总监您千万别给我们鞠躬了。你们大城市里的人就是客气。这在俺们老家的人可比你们实在多了。”
“你们公司可都是好人,先前那位姓钟的,老总是吧?昨晚钟总还亲自过来跟我们道歉,你们公司还给我们很多工伤补贴嘞!”
钟总?
昨晚亲自过来?
……
孟遥听到这里,愣了一愣。
原来他那么忙,还抽了时间特地过来这里一趟。
其实发生这种以外,根本用不着他这个总裁出面解决任何问题的。
他特意过来,大概也是因为她吧?
孟遥将这些心思暂时收起来,专注在和李师傅刘师傅说话上面。
见到这里似乎没有人照顾他们,她又问道:“李师傅,刘师傅,这里有人照顾你们吗?其他师傅照顾你们的话估计也不太方便,不然我请两位护工过来……”
“哎哎哎不用不用,孟总监您是哪儿都好,就是太客气了。我们这点儿小事儿哪用的着请护工照顾啊,有手有脚的又不是走不动了。”
“是啊,行了这事孟总监您就别担心了,我们俩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孟遥将信将疑:“那你们家里人知道吗?”
“哎呀,”李师傅当即道,“这哪儿敢告诉家里人,咱们都知道这点儿事不算啥,家里人可不知道,告诉了他们我老婆又要吵着来看我,这不是添乱嘛,女人就是麻烦。”
李师傅说完这句,倏然又觉得不对,连忙找补:“孟总监我没有说你的意思啊。”
“……”
又跟工人师傅们聊了几句,将带来的水果蔬菜还有营养品分给大家之后,孟遥才跟师傅们告别。
从工地出来以后,孟遥又接到倪舒的电话,马不停蹄往家里赶。
倪舒在电话里问她:“孟孟,所以真是你和钟知贺内部已经商量好了?不是钟知贺故意欺负你啊?”
孟遥怕倪舒担心,所以顺着她的话说:“当然了,他什么时候欺负过我啊。你呀,就放心吧。”
“那行吧,我勉强信了。放心,钟知贺真敢欺负你,我跟孙姐一定不会放过他!虽然我们老公都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吧。”倪舒听到孟遥这么说,总算松了口气,这才开起玩笑来。
听倪舒这么说,孟遥也被她逗得笑起来:“那还要感谢阿舒为我大义灭亲。”
“低调低调,”倪舒笑起来,关心完孟遥的事情才开始问工作上的事,“所以说钟知贺的意思是暂时把你手上的项目全部移交给我负责对吗?他想的还挺远,这是怕你们组其他负责人虎视眈眈把你的那份功劳抢了啊。”
“行吧,回头你把资料整理一下,发给我秘书就行了,我现在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得了,这辈子就给钟知贺打工了。”
“……”
和倪舒通过电话之后,孟遥很快就回到家将手上的工作资料发给了倪舒的秘书,并让对方有任何不懂的问题随时再来问她。
做完了这一切,孟遥掏出手机一看,钟知贺还是没有消息过来。
她有些丧气。
不过很快,又自己调整了一下心态,开始着手准备给沈玉兰汇款的事情。
这件事倒是不难。
孟遥从小就有记账的习惯,这次也不过就是把自己一直以来用的账本拿出来,重新核对了一下里面具体的账目和总账,发现没什么问题以后,就按自己所说那样,将该给沈玉兰的钱,一分不少地给对方转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
她躺在沙发上,终于在连续的数日精神紧绷之后,有了一些短暂的轻松感。
这一刻,她将自己放空。
……
-
几天后。
平城,某处高档小区。
夜色渐浓,正是黄昏和深夜的交接时分。小区还没有点起路灯,暮色正是极致深沉。
小区里各层的住户开始陆续点起灯,有的皎白有的昏黄,色度不同。
这一整栋楼,大约因为在市中心,寸土寸金,入住率很高,很快便次第有灯亮起。唯独顶层的人家没有点起灯。
正是孙又菡和钟恒所住的这一间。
这里是一梯两户,顶层是整栋楼最大的户型。好巧不巧,一户的房主是钟恒,另一户,正是孙又菡。
不过他们在一起之后,恰好孙又菡家里房子出了一点小问题,钟恒便干脆让她住过来。这么一住,几个月了,就再没搬回去。
即便是他们有时闹得不虞,不欢而散,也没有任何人提起让她回去的事情。
不过,偶尔孙又菡看钟恒不顺眼,让他滚过去住也是有的。
孙又菡正在主卧里面的衣帽间,早已整好妆发,只为挑衣服犯难。
衣帽间里点一盏不大明亮的黄调小灯,气氛是那种叫人昏昏欲睡的暗。
长长的穿衣镜里,年轻女人正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绸质睡衣,长发高高绾起,用一个大大的金色鲨鱼发夹固定,面上妆容径直描摹,乌发红唇,有种缱绻浪漫的美感。
如果不仔细看,很难注意到衣帽间的一角,还有个男人正坐在单人沙发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
孙又菡抱臂站着,目光又扫过一遍柜子里整齐挂着的衣服,而后转而看向角落里的男人,皱着眉问:“快抽了小半盒烟,倒是给点意见?”
钟恒这才抬眼,昏黄的灯光下,男人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朦胧的阴影,衬得他格外有股不吝的痞气。他叼着烟,略显含混地答:“这么半天,也没见你换。”
孙又菡一向言语不肯饶人,当即脱口而出,反问回去:“你在这儿我怎么换?”
话音刚落,就听男人低低嗤笑两声,听起来有些不屑:“我在这儿怎么就不能换了。”
他吸了口烟,觉得不够,又补上半句:“又不是没看过。”
……
孙又菡白他一眼,有一瞬间失语。
不过很快,又想到了该怎么怼回去:“让你提个意见该穿什么,你就知道不正经的。”
“喔,挑衣服是吧。”钟恒抽了最后一口,掐灭烟,猩红的火光被挤压、碾碎,直至不见。男人站起身,三两步到了孙又菡跟前,“我帮你挑。”
说完,没等孙又菡说话,便径自转向衣柜的方向,认真挑起衣服来。
钟恒长指伸过去,一边翻看,还一边低声呢喃:“粉色好不,俗气。白的太透,去夜场不怀好意的男人多,不安全。这件,和你今天的妆容很搭。”
他从衣柜里取出一挑大红色的连衣裙。
长袖,不过膝,上身稍松,下身是稍紧的包臀裙。
见孙又菡没动,钟恒将裙子从衣架上拿下来,塞到孙又菡手上,扬扬下颌:“换了看看。”
“你真觉得这件好看?”孙又菡有些将信将疑。
他从没帮她挑过衣服,她搞不清楚他到底是认真,还是在闹着玩。
这条裙子好看是好看,不过大概是颜色的原因,多少看起来有些打眼。
她很少会穿这种颜色。
“好看。”钟恒眼神在孙又菡脸上稍一打量,旋即说道,“不过,我倒是觉得,不穿更好看。”
孙又菡懒得理他,可钟恒一直掐着她的腰,怎么都不肯放开。
的眼神像是带了钩子一样,孙又菡太了解这种眼神了,就在他马上要亲过来的时候,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够了没?”孙又菡说,“没时间玩,我们得出门。”
“有什么好出的?”男人盯着她,目光上上下下的扫过,眼神不言而喻。
孙又菡冷哼,抬眼睨他,忽然朝着男人抬起膝盖,眼看着就要打在他小腹上。
“啪”的一声,钟恒迅速按住。
“踢坏了你就高兴了?”钟恒也不生气,长指从她小腿划过。孙又迅速函将腿收回,狠狠瞪他。
钟恒打了个呵欠,重新坐回原来的地方。
孙又菡左挑右挑,最终还是穿了钟恒给她选的那件衣裳。
两个人出门之前,孙又菡又被这男人抱到玄关上,按着亲了好一阵,才出门。
钟恒勾着她的腰,很快来到楼下,开车的途中也不老实,不管是眼神还是手。
才上车不到十分钟,她的口红已经被身边的某人搞花。
孙又菡执拗不过,等绿灯终于亮起来的时候,才幽怨的拉开包包拉锁,拿出里面的口红。
今天是跟人约好,孙又菡好朋友的酒吧开业,他们受邀热场。酒吧人不少,里面铺满了五光十色的灯,台上的主唱背着吉他,一摇一晃的唱着民谣。
周围人很多,人一挤一挤的,孙又菡的后背紧紧靠在钟恒的胸膛上。
忽然有一个人兴奋过头,往前冲来,显些将他们冲散。钟恒长臂一伸,迅速将孙又菡搂紧怀里。
钟恒:“拉着我,安全一点。”
孙又菡抬头,刚要反驳,却在晃晃的灯下,直接望进钟恒的眼里。
男人的眼睛深邃而幽深,似笑非笑。
孙又菡迅速扭过头去。
她“呸”出一声,说:“姐姐用得着你?”
钟恒哈哈大笑。
孙又菡挑衣服挑了半天,所以今天心情不是特别好,不喜欢这种人挤人的感觉,可被钟恒的护在怀里的感觉让她忽然感觉,其实这样也不错。
可是随着现场的调节,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再也不需要谁扶着谁。
孙又菡从钟恒怀里挪开。
钟恒的手还捏在她的肩膀上,捏了一下孙又菡的肩膀,也松开了。
他打趣道:“委屈你了。”
孙又菡:“你知道就好。”
其实她心里有那么一秒钟,希望可以一直靠着他。
那种贴近时真实相触的体温,让她欲罢不能。
孙又菡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的坐下,钟恒也很快坐在她旁边。
台上换了个歌手,唱的是当红流行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