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色深沉如同黑曜石。乌云遮蔽,除了一牙弯月,零落星子挂在天边,并不见其他。
没有漫天星河,倒是有一眼收不尽的人间烟火。
孟遥就这么被钟知贺拉着,从觥筹交错的宴会重新踏入车流涌动的城市夜景中。
男人温热的手拉着她的手腕,手心热度寸寸渡来,突如其来的暧昧感一时令星辰失色。
他就这么一路径直拉她出来,只字未言,也不知要去哪。
直到孟遥忍不住问出来:“你要带我去哪儿?”
钟知贺才终于停住了步子。站在了会所门口的马路边。
就像昨天晚上他们两个刚刚认识的时候一样,站在马路边,吹着晚风。
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位“贺先生”的时候,孟遥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他们才刚刚认识,可她总觉得对他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须臾,男人转过身来。两人之间不过隔着半步的距离,他身量太高,孟遥总要抬起下颌去看他。
她瞥见他眼底的不悦,不过这短暂的情绪很快就被他压下。
钟知贺推了下眼镜,神情淡漠:“下次再遇到这种人,别惯着。”
孟遥乖巧地点下头:“好。”
“他们这群人就是从小被惯出来的废物,在家里养尊处优习以为常了,到社会上来也拿在家里那一套横行霸道,以为所有人都要像他父母一样惯着他。”
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街边的霓虹灯火忽明忽暗,投在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庞上,看起来别样英朗。
孟遥听着钟知贺这样慢条斯理地说出这些略显轻蔑的话,竟也听得格外认真。
他总是惜字如金,就连白天的时候在车上接电话做决策的时候都是说话都只是点到即止,现在却跟她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
这大概是他们认识以来,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语气中略带些说教的意味。世人大多厌恶别人的说教,可他这样说,她却半点儿没有烦的感觉,反而认真地将这话听进去。
也只在对方停顿的时候点下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钟知贺打量她一眼,放缓了声线:“你有没有事?”
他问的是刚刚她被那个人拉扯的事情,孟遥除了受了点儿惊吓倒是真的没有什么事。毕竟她曾经也是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面对顾柏宇的拉扯,还扇了对方一巴掌的狼人。
是以,忙摇了摇头:“我没事的。”
她的话音落下,对方的探究却并没有终止。
钟知贺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处,停驻片刻,双眼被镜框投下的阴影罩住,看不清情绪。孟遥也跟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此刻微微发红的手腕。
即便现在是夜间,她白皙的手腕上一片红红的印子也明显得很。显然,他也是注意到了这个。
孟遥的皮肤是很容易留下红印子,不过这个,倒是真的跟刚刚那个人没什么关系。她清楚地记得,那个人拉扯她也只是拽她的袖子。
不过,他好像不这么认为。
钟知贺收回目光,抬步便要走回刚刚的会所。
孟遥忙问:“你去哪?”
钟知贺:“让他道歉。”
“哎,你等等!”
男人脚步未停,语气倒多了两分不耐:“你拦我做什么?”
“不是啊,你听我说……”
“别拦我。”
“不是,”孟遥追上去,情急之下,拉住男人西装的袖口,脱口而出,“手腕红了是你刚刚太用力了。”
这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什么叫“手腕红了是你刚刚太用力了”?
手、腕、红、了。
太、用、力、了。
这几个字单看都很纯洁,放在一起就很奇怪了啊喂!
果然,她这句话说完,气氛不出意外地陷入了尴尬。两个人十分默契地谁也没有说话,相对沉默。
好久好久。
孟遥才慌忙放下拉着对方袖口的手,头埋得恨不得扎进地里,低声试图为自己解释:“咳,我是想说,算了,不用为那种人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