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摇晃的轿子

棉棉愈发看不透东方持。

她不明白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只知惹着他,让他不高兴了。

让他不高兴如今是大忌。

她必须尽快获得他的信任回到他身边,这样才有机会攻略他。

棉棉连忙低眼,忍住头重脚轻,发晕犯困的不适,一脚深一脚浅地穿过花丛,来到他跟前三尺外,下跪行礼。

她感觉到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压,以及凝滞在她头上的森冷视线。

我的祖宗,我到底干了什么惹着您了?

幸好东方持什么都没说,淡淡让她平声,随即向太后说了句儿臣去去就回,便离开了那里,往她来的那条路走去。

棉棉有点意外。

他是去哪儿呢。

男人沿着小径大步走出去,一双长腿在高开的袍裾间有力摆动。

穿过花丛,拐过一片奇峰怪石,一顶轿子出现在树丛后面。

轿夫见他来了,伸手欲将帘子打开,男人利目一刮,轿夫顿时醒神过来,连忙垂首退后两步。

他冷冷收回视线,走到轿厢前,伸手夹起帘角,微掀开了一道缝。

男人颀长的身躯微微弯下,低头将鼻子凑近那道缝隙,轻轻一嗅。

味道已经很淡,但足以让他分辨出这是什么味道。

清新,微甜,就像晨阳里徒然绽开的花苞,勾人的香。

男人沉冷无波的墨瞳,霎时绽出了异光。

下一瞬,他扯高帘子,弯身利落地钻入轿中。

一旁的荣霖见此顿时严肃紧张起来,向几位轿夫打了个眼色,轿夫即垂首快步离开,这片树丛便只剩下了这顶不时微微摇晃的轿子,以及安静候在一旁的荣霖。

没多久,轿厢停止了摇晃。

随着一声似叹气,又似呻.吟的声音自里低低传出,一切回归平静。

说回池塘边给熙太后按摩头部的棉棉。

经太后与那两个妃子的对话,棉棉得知与太后一起饮茶的是刘贵仪,在桥上赏鱼的紫裙女子,则是襄嫔。

一听那位是襄嫔,棉棉似乎明白了东方持刚刚为何不高兴。

因为她瞄了他爱妃的身子。

棉棉对襄嫔印象深刻。

在书中,她是东方持数目庞大的妃嫔中,翻牌次数最多的妃子。书里说,东方持喜欢她的身子,总让她着薄纱行走在寝宫。

可最后的下场却是凄惨。

“皇上!”忽然,桥上的襄嫔朝外叫唤:“和臣妾一起喂鱼吧。”

棉棉心一提,一挺拔身影便在她眼角余光中过去,走上了数尺外的小桥。

太后问他去了哪儿,他道去处理一件急事,太后让他有事可先行回宫,他一脸和熙称已许久不曾陪陪太后,朝事暂时搁搁没关系。

棉棉看了一眼小桥上,与妃子一同投喂鱼食的东方持。

他心情似乎变好了。

棉棉眼波微转,看向他身旁活泼爱笑的襄嫔,难道是她的功劳?

这位襄嫔长得甜美,明眸俏颜,脸蛋上缀着两颗小梨涡,看起来天真烂漫,衣领却开的极低,还将她那对比常人壮观的雪腴,心机地压在栏杆面上。

随着不时扭身和东方持说话,在低低的领口间,流脂般涌动。

男人有些心不在焉,冷冷的不怎么搭理她。

但还是注意到了这片风景。

长睫低垂,目光不徐不疾地扫向那一片。

棉棉看住他,不愿错过上面一丝一毫的变化。

像他欲.念如此重的人,不可能没有感觉,尤其此时的他还未开荤。

他若直接伸手把玩,棉棉也不会意外。

然而没想到,他的目光并没有在上面逗留,行云流水般一过,直往棉棉方向扫来。

他发现她在瞄他妃子。

棉棉怎么可能让他逮住,不动声色别开了视线。

小气,这么防着她,不知道好风景当共赏之吗。

“白太医,你夫人身子几个月啦?”

底下的熙太后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棉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刚满百日。”

“真没想到啊。”熙太后叹道:“你爹长得高大,老来才得你一子,你生得秀气,倒是早早成婚育子,如今还有了二胎。”

说到这里,她睁开眼,意味深长地看了那边东方持一眼,而后又沉沉看向棉棉:“莫不是研得了生子的妙方?”

见她那眼神,棉棉心领神会道:“太后英明!臣最近真研得了一套调理元阳的推拿,对提升肾气尤为有效,已在自家医馆推行,帮助了数位不孕不育,肾气不足,元阳稀薄的男子成功怀上了孩子。”

棉棉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打在她头上。

太后是在焦虑皇帝至今还是个童男,让白术用他的专长给皇帝帮帮忙。

棉棉的配合令太后非常满意,直夸她医术了得,赏了她不少财帛珠宝,并嘱咐她今日跟随皇帝回乾清宫,给皇帝好好做个全套的推拿。

“皇帝切莫拒绝。”太后缓缓起身,担忧地看向那边不语的东方持:“哀家见你最近精神匮乏,形容消瘦,实在担心得紧。心系国事,无暇顾身,那就让白太医帮你舒缓舒缓。”

显然太后知道白术回来后,东方持一次也没用他。

此时棉棉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上,垂首等待东方持的答复。

东方持羽睫缓眨,瞥目淡淡看向太后身旁,那位微微咬唇,身体紧绷的清瘦男子,眸底闪过一道绮丽的光泽,张唇道。

“让太后担忧了,儿臣明白。”

棉棉高兴地差点要在地上滚个三圈。

今日看来是行大运了!

看着太后带着刘贵仪离开,棉棉蓦然想起书中的修罗场。

诶?根据书中东方持的回忆,这天早上,两个妃子为他争风吃醋,会把他给逗笑,一解他多日的郁结。

如今刘贵仪走了,只剩一个襄嫔,还怎么争风吃醋?

难道待会儿还会来个女人?

桥上的男人看着她思索的模样,喉头滑动了一下,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身旁的襄嫔忽然尖叫一声。

只见桥下一只争食的肥鱼从水中徒然高高跃起,给东方持与襄嫔狠狠地甩了一脸的水。

棉棉扭头看去,恰好看到两人面色各异,脸上挂水的模样。

襄嫔性子开朗,乐得咯咯娇笑,直笑得那两团软在东方持眼皮底下一跳一晃的。

东方持可笑不出来,即便只是眉眼沾了几滴,也令他焦躁不耐,却又不愿拿袖子去擦,挤眉弄眼地甩头,欲凭空将上面的水甩去。

棉棉见他那略显滑稽的模样,心下一热,封存在记忆里的一些画面蓦地跳到了眼前。

他真和从前没两样。

这个情景,她和他从前也经历过。

那是在她刚到漪澜轩伺候东方持的时候,当时药枕还没做,温石房刚刚建起未用,他俩的关系也还是平常。

那天,他们坐在池塘边的亭中,各自枕着手臂发呆,水中忽然也跳起这样一只肥鱼,甩了他们一脸的水。

那时的东方持,还是个粉雕玉琢,身体羸弱的孩子,但脸上的恼怒不耐,却与现在分毫不差。

他满脸嫌恶,却不拿袖子擦,不住地挤眉弄眼直甩头,那模样就像一头暴躁的小狮子。

当时他们身旁没有下人,棉棉见了,掏出帕子递给他。

他却不接,只道。

——不要,帕子糙。

棉棉揉了揉自己的丝绸帕子,被少年逗乐了,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问他,丝绸都糙,那殿下穿这身衣服不是很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