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穿书第七十八天

天气寒冷, 这是个吃火锅的好时节。

林夙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拍打的雨,屋里弥漫着一股火锅的香味。他扭头去看秦以霜,秦以霜正往锅里烫牛肉。

林夙:“……”

秦以霜递到他嘴边问他:“你要吃吗?”

不一会又自顾自收回手吃掉, 嘴里说道:“不行, 我忘了你不能吃辣。”

林夙按住发疼的太阳穴,他这是造什么孽?他甚至不知道秦以霜是怎么说通院长把火锅搬进来的,再说哪个人会在医院吃火锅?

这层楼的单人病房只有两个人住, 除了林夙对面病房还有一个得了妄想症的姑娘, 看起来十六七岁, 比秦以霜小得多。她父母家里面有钱, 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住进疗养院,就放进了医院最舒适的单人病房慢慢治病。

林夙原先不知道她患有妄想症的, 因为她身边时常有个像是保姆身份的中年女人,很少让她跟医生之外的人接触, 林夙也不会主动出门。

直到有天, 保姆有事短暂下楼拿东西, 女生敲响了他的门——

“你好, 我能进入你的房间吗?”少女问。

林夙讨厌陌生人,放在以前他还能虚与委蛇, 可现在他满心烦躁身躯又被药物折磨, 不可能会有好脸色:“不能。”

少女哆哆嗦嗦地动了会,脚步在门口挪动了一下:“可是, 我想看看你这个房间有没有没封死的窗, 我想要飞回家,其实我是流落人间的翼人族公主,我具有穿梭未来的能力,但是我没有翅膀他们不承认我的存在, 我必须要飞到天上去,我才能显示出我的翅膀。”

林夙:“?”

少女又哭哭啼啼地说道:“你要是帮我,我的族人会给你报酬的,求求你了!这个小小的医院困住我太久了,还有一个坏女人看守我,我知道所有人都不相信我的身份,包括我父母;但是,善良的陌生人,你愿意捐献你的小份爱心,让一个流离失所的少女回家吗?”

林夙:“……”怎么用上了道德绑架。

后面少女就被回来的保姆带走了,没能打开他这扇门,天天在走廊徘徊着,在保姆的监视下盘算着如何进入林夙的房间。

“瘦了,你为什么都不好好吃饭?”秦以霜吃完火锅把汤底倒进厕所,残渣扔进垃圾桶,手伸向桌子上那个保温盒,要帮林夙打开,这些都是淑姨花了好久时间炖的养生汤。

“我没胃口,你先放着吧。”林夙胃里直犯恶心。

“你说,你要是变瘦,唧唧会不会也变瘦?”秦以霜摸着下巴,假装思考,他们也好久没有做了呢。

这些日子里林夙太乖,顺从地听从安排治疗,季乐祁也说他一点也不像他治疗过的很多病人。

“你可以试试有没有变小。”林夙磨了磨牙齿。

秦以霜摇摇头:“现在算了吧,你都瘦了,做废了怎么办?”

林夙:“……”

只有林夙才知道他这种乖巧只不过是伪装,面上的表情再怎么变化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恶劣。他最近很不舒服,刚做完MRCT,全身乏力,胃里隐隐有种恶心感。他把秦以霜拉过来,揉着对方的脑袋,表情上没有什么起伏。

距离林夙回答他“挺好的”的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零七天,他没有一点看出来哪里挺好的,期间林夙还做了MRCT,似乎药物和物理的治疗都对林夙不管用,看见林夙没有丝毫变化,他都有些精神疲惫了。

“我最近画画挣了两千块,不多,街角那家甜品店的奶茶和泡芙挺好吃了,你要不要吃,我给你买。”秦以霜把一只手的手肘按在床上,整个人伏在床上,另一只手亲昵地去点林夙衣领大开的精致锁骨,“他们家还有一只三花,胖得跟猪一样,可黏人了,我经常在他家买猫零食给它吃,不过我今天来没看见它,店员说它太胖了正在减肥……”

近些日子,说出来的也都是这样的废话,秦以霜甚至有错觉他和林夙之间的关系疏远了。

“嗯。”林夙只简单回了一个字,他不敢再看秦以寒,生怕偏激的念头又涌上来。

“你真的那样想吗?”秦以霜支撑着手坐上床,揪着他的衣领,直视他的眼睛。

“什么那样想?”林夙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闭了闭眼睛。

秦以霜松开手,泄气地推开他:“算了。”

林夙把他拉回来,忍住心中的浮躁柔声道:“我怎么惹你生气了?”

“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秦以霜扯开他的手,呼了一口气,收拾东西回去,“我先回去了,晚点再来看你,我还有一张稿子没有画完,答应了人家姑娘今天出图的。”

秦以霜收拾东西从房间里出去,林夙拽住了他的衣角:“你要走吗?”

“乖,我晚上会过来的。”秦以霜把吻印在他额头上。

林夙不该是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乖起来,他就不是这样的人,季乐祁说他恢复的很好,但秦以霜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好起来也不会显得很乖,他宁愿林夙是那副暴怒的模样。

不管是什么治疗也治不好林夙,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进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看着林夙这样他也难受。

林夙松开了手,看着秦以霜离开,情绪在眸子里翻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秦以霜回来的,但是又恐惧对方照顾了自己一个多月厌烦了,他看着秦以霜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麻木。

他走下床,打开桌子的抽屉,拿出小巧精致的透明玻璃瓶,轻轻摇晃了一下,里面不同形状不同颜色的黄白药粒随着他的动作在瓶子中跳跃。

林夙又把袖子里的药粒滑出来,把它捏在瓶口上方,松开手,药物碰到瓶壁“叮咚”地落入玻璃瓶。

由于睡眠太差,他新换了一种药,他试过一次,这种药给他的感觉就是强制睡眠,即使再不愿意睡也只能不甘心的闭上眼睛,做出来的梦里都是光怪陆离的扭曲。

林夙有囤药的习惯,凭借着伪装的乖巧和秦以霜对他的信任,将药物偷藏起来,装进一个小瓶子里。他是一个很敏感没有安全感的人,食用半个月,当他发现这些药物过久服用会影响他思维的拓展,让反应弧变长变迟钝,他便因为恐惧而背着所有人停药了。

他不能被影响大脑。

他要思考很多事,那些和秦以霜的事,尽管这些东西会让他难受,折磨着他脆弱的神经,但他必须要想通,要不然就会难受得像密密麻麻的蚂蚁啃咬皮肉。

停药的副作用让他情绪暴躁,病情没有好转反而加重,大脑想不通的事情让他偏激得快控制不住自己,这种情况越久他就越厌生。

盯着秦以霜太久,他会脱下乖巧的伪装皮囊,想要用虎口扼死对方,再用上次留下来磨尖的瓷碗碎片扎进自己的喉咙。

一开始试探的质问,因为迟迟得不到回应到了现在变成了恐怖的执念。

林夙已经后悔去逼问秦以霜让他跟自己去死了,这样会不会让他不高兴。醒来后他思考许久,将算盘打得啪啪响,秦以霜嘴里说了让他配合治疗,那他就乖巧地“配合”治疗,因为他不乖,秦以霜看见他的丑态肯定会离开。

等一下?……秦以霜好像已经看见了?有吗?他什么时候走的?他不能走!他说了晚上要回来……

怎么他又想不通了?他刚刚想到哪里了?找不到结尾又要从头开始吗?怎么从住进医院后他的思绪变得更混乱了?他在想什么啊,别抛弃他——

情绪变得高涨,林夙又开始自我贬低。

他颤抖着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窗外墨绿色的天空传过来尖笑声,从玻璃折射进屋子,这些是秦以霜所不知道的。

屋子里没有摄像头,没人观察到暴躁的野兽如何发怒。

活了那么久,他只相信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