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
那是晚秋了。
西荒之地有座慈悲城。
但那里的人却从不怜悯苍生。
聂莲生那时还不叫聂莲生, 叫什么名字他也记不清楚,在那里,名字并不值钱, 没有人会喊你的名字。
但他有个编号, 三千零七!
在慈悲城的每一个人,必须从三岁开始学握剑,靠服用丹药提升灵力。
七八岁的时候就被丢进围猎魔族的猎场当饵, 能够活下来的人会被送进慈悲殿进行深造五年, 然后赐予编号。
外面的人并不知道这里多残酷, 总是以为这里字如其意, 人人慈悲仁善,就不断将孤儿送进这座城。
进来的每一个人, 他们不是被杀, 就是杀人的怪物。
聂莲生杀人不挑剔,只要是喘气的他都杀。
但他没想到, 迷迷糊糊闯入他全套的小道姑娘会是一个例外。
他喜欢这种被压制的感觉。
于是他陪着小道姑去找已经被他杀掉的师兄。
一路上, 她们锄强扶弱,斩妖除魔,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每天听上一遍“守护天下苍生,是我的荣幸。”
他差点怀疑,自己也很荣幸。
如此压制, 却并不能让他脱胎换骨,他体内的药瘾一犯就必须见血,可那天他们所到地是一座雪山,翻过一座雪山是另一座雪山。
他舍不得杀了眼前的小姑娘,只能狠心在自己手臂上划了道口子,让血流出来, 见血续命。
流了一路的血,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膝盖再无力气。
最终跪倒在地雪地里,视线很模糊,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身形向他扑过来,说了什么话,他也听不清楚。
只知道,冰雪太冷。
他陷入了儿时最可怕的梦魇,比冰雪更冷的是划过血液的利刃。
再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伏在一个单薄的背上,他的脚尖一直划着地上的雪。
这是...被人托着,其实更像是拖.....
小道姑娘的力气大的惊人。
他划伤的手臂也被包扎过来了,一时间,他不知道说点什么。
索性不作声,扒在小姑道的背上,不管是托也好,拖也罢,反正这样还挺舒服的,不冷,也不累。
耳边是酥酥的蹋雪声,还有小道姑的喘息声。
“第一次。”他忍不住开了口。
小道姑喘着气儿问“什么?”
“有人背着。”他心情不错。
小道姑的表情他看不见,但她的声音却甜腻的让人欢心“我也是第一次背人。”
因为他太虚弱,接下来的日子都是小道姑在照顾,遇到妖魔也是她一人诛杀。
他坐在一旁,悠闲地喝着水,看着那个身姿飘逸的小姑娘,出剑之招,天花乱坠,好不复杂灵动。
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能打的道姑,就这样的资质,在道门里应该也是个元君吧。
他想了想,大概是她脑子不够聪明,天真的跟个孩子。
不,她连慈悲城的三岁小孩都不如。
倒也合情合理。
*
三个月。
他们在一起整整三个月。
他金盆洗手了三个月。
小道姑的师兄还没找到。
她便带着聂莲生回到她的师门,她所属门派叫做清野。
是个只有一个洞府的小门派,进去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聂莲生忍不住问了句“你们清野派有多少人?”
小道姑一边收拾洞中摆放凌乱的剑回答“加上我刚好十个人。”
.....
所以全军覆没!
聂莲生一时无言,只是看着忙碌的小道姑。
她说“虽然我们清野派的人少,但我师父和师兄都是特别好的人。那时所有的门派都拒绝了我,只有师父和师兄接收我,还放了一夜的烟花庆祝我成为清野派弟子呢。”
那可不。
就小姑道这修为,在清野派当个掌门都不为过,可不要放一夜的烟花庆贺!
那一天。
清野派来了一群慈悲殿的人。
聂莲生将他们全部杀了。
他杀人的手法十分凶残,小道姑根本没有看到他出招,他只见他翻手覆手间,遍地莲花,生生蚕食了站在地上的每一个人,只留下红色的莲花一朵更比一朵多妖艳。
小道姑问“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聂莲生拢了拢衣袖,冷漠地看着地上渐渐没入土壤的莲花“恐怕你师兄和你师父的失踪跟这些人有关。”
自那天起,小道姑便去追查那些人的身份。
聂莲生便将导火索一点一点地引向慈悲城。
而慈悲城不愿放过的,是聂莲生这个与魔族勾结编号三千零七。
其实,聂莲生有了害怕的东西,但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害怕小道姑!
难得有个人信他是个好人。
难得有个人肯陪着他翻过一座又一座雪山。
只要把一切都嫁祸给慈悲城,他是不是就可以做个干干净净的人?